说实话,抓住罗大雨的过程是有些滑稽的,与其说是我们去抓她,还不说她自己送货上门来更贴切。 冬日的雨最磨人心智,细软却又绵长,一下可以下个两三天,它细细密密的落在街道的每个角落里,或是落在行人的棉质外套上,很难让人设仿,等你发现时,已经是一阵凛冽的寒风迎面刮来,那被雨水浸湿的外套,如同虚设般,冷寒入骨。 “啊啾!”站在六楼的大平层里,虽是关上了门窗,仍然湿冷,端着一杯热水在那瑟瑟发抖的陈远国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大家都怕被传染感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要不我去把卧室里的火炉抬出来你烤烤吧,不然真的感冒了会很难受的”说话的是周一,和昨天一样,语气很温和,笑容也是甜美的。 “不冷,真的没关系,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管我,我喝会儿热水就好了”其实我也能理解为什么陈远国这分钟要在周一面前逞强,要是我我也会拒绝周一的提议,还不是因为刚才生擒毒贩的过程中,陈远国为了抢下毒贩手中的毒品,一个没站稳,重重跌坐在地上,其他地方都还好,唯独整一个屁股全都泡进了地上的一个小水坑里,这么尴尬的位置,要是周一还端个火盆放他后边,估计此时的陈远国就算是脸皮比城墙还厚,也会羞得老脸通红。 “呵,我就说,就算天降神兵也不该来捉我呀,搞半天是你个李东顺搞的鬼,老娘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个吃里扒外的小杂种”此时的罗大雨被一梅师伯绑在了她昨天坐的那根大靠椅上,披头散发,瘦骨嶙峋,巨大的眼袋,再加上因为毒瘾发作的原因,此时的罗大雨已经完全没有了企业女老板的形象,更像是一条将死的烂鱼。 “你知道我在你身上用了特别的东西,才能延缓了你的毒瘾发作,要是你再在这里像个泼妇一样大吵大闹,那我也不介意取下它,让你尝尝毒瘾发作的厉害”自这罗大雨看见李阎王后,整个人像是受了刺激般,在那里骂骂咧咧有十来分钟了,上完厕所出来的一梅师伯实在是忍受不了,便附身在罗大雨耳畔说了几句悄悄话,听完后的罗大雨就如同霜打的茄子,整个人完全焉了下去。 “小哥小妹,你们可真厉害,那可是本地有名的毒窝,我虽是指你们去了,真没想到,你们竟然真能把我老板给撸来了,要不你们给我讲讲,是怎么做到的呀?”李阎王看着我三人,难以掩盖眼里的佩服之色。 “李阎王你不厚道,你明知里边儿危险还引我三人去那里,怕不会是藏了要害我们的私心吧”陈远国脸色阴郁,看向比自己高大很多的李阎王,说话冰冷,完全没了平时那种胡混的气质。 “我是真错了,在这儿给你们郑重地赔个不是,后来我也后悔过的,要只是为了试探三位的实力,真的害了你们性命,岂不是犯下大错,这事儿就算我李阎王的,以后要是遇见状况,能看上我这一身横肉,我李阎王绝对义不容辞,为君舍命”李阎王埋头作揖,看起来心挺诚的,但是,我身旁站着的一梅师伯和陈远国都没发话,我哪里有资格去开这个腔,气氛一度又降至零度。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那我们还不是去了,我告诉你,我们是运气好,对方手里的枪就是个劣质产品,不然的话,我三人都得交代在哪地儿”陈远国并未因李阎王的认错而消气,语气上更是步步紧逼。 “我们不是没出去寻过你们”周一见气氛不对,连忙出来解释:“你们走了没多久,我俩就后悔试探你们了,李家哥哥追出去过,可惜你们是开的车,一会儿就走远了,又没你们的联系方式,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可把我们心急坏了”说完周一还皱了皱眉,那样子显得特别的真诚又无辜,看得我直接没了脾气。 “然后呢?”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见周一说得有情有理的,陈远国哪里还有刚才那架势,和我差不多,气也消了一半。 “是真的,我还听哥哥给姐姐说,要是你们今天还没消息,他就找个地方安顿好我们以后,独闯狼窝,就算救不了你们,也得给你们报个仇”昨天那个从福利院里拐来的女孩开口说话了,由于她年纪很小,我不相信这么小的孩子能眼睛都不眨地说出这么连贯的谎话来,所以,我们三人商量了一下,暂且相信李阎王不是存心推我们进火坑的,再说,我们也没让他失望,算是满载而归了。 “过去的事情就别说了,下次再这样,不,我希望没有下次了”看着斜躺在靠背椅上的罗大雨,一梅师伯面露不爽,她一把抢过陈远国手中的水,哗的一下全泼在了罗大雨身上,语气平静道:“现在,该告诉告诉我们,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了?” “小妹妹,虽然我们现在是一伙儿了,但她好歹也是个女的,以前对我也不算差,我们能不能稍微温柔一点”见一梅师伯把气全撒罗大雨身上,罗大雨吓着没我不知道,但是肯定吓了李阎王一跳,他估计是怕一梅师伯像打自己一样去打罗大雨,下意识地挡在了罗大雨身前。 “你刚才要是见着她拿枪对我们扣动扳机时的恶毒模样,你现在也不会在这边儿当着老好人说着轻松话了”陈远国耸耸肩膀,给周一挤眉弄眼,周一也是个很上道的,立马拉开了挡在一梅师伯面前的李阎王,陈远国见李阎王还是挺听劝的,接着又补上一句:“你以为我们的一梅妹妹真的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呀,那杯水早就温了,根本不会烫着她,你就放心吧” “我不稀罕你的同情,呸”也不知道是装晕还是真晕,但一梅师伯那杯水是真泼醒了罗大雨,她吐了一口痰,眼睛都不带看李阎王一下,对着一梅师伯笑,笑容很是古怪:“女娃儿,我现在落你手里了,我是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但是,你能给我什么?” “你要什么?” “我知道我自己已犯下滔天大错,没个几十年的牢狱之灾是抵不过的,但是你们现在还没把我交给警方,说明你们也是有你们的顾虑的,那姐我就要我自己的出路,要是今天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你放了我可好,是死是活与你无关”罗大雨说完这话,眼下突地泛起了青紫色,我不知道别人是否能看见,但这浓重的青紫色逐渐蔓延至她的眼睛,使眼球开始浑浊不堪,这是死亡的前兆,就算这人侥幸不死,也会脱掉半身皮,这也是我第一次从人的脸上看见运气的急转直下,以前不懂得师傅说选择对于人来说很关键,一步错步步错,但是,这分钟从罗大雨的脸上,我分明感受到了师傅说这话的用意,在感叹气运的神奇之外,我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珠子半天没法从罗大雨的脸上移开。 “你可想好了?”一梅师伯显然也看到了和我一样的显像生成,她也是人,有七情六欲,而就一梅师伯的修行,我相信,她能看到的能感知到的一定比我多很多:“你觉得你现在这副模样,真的还会有人愿意为你豁出一切吗?” “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你就告诉我,你答不答应”显然此刻的罗大雨已经明白了一梅师伯话中的含义,但看她那坚毅的眼神,我就知道,我或者一梅师伯,根本无法去控制或者改变一个人骨子里的思想。 “行”一梅师伯不再看她,而是冲着陈远国嚷道:“陈远国,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来审审吧”一梅师伯的语气很不好,我也能切身体会,虽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是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将这罗大雨推入了鬼门关,陈远国是普通人,看不见罗大雨脸上的风云变幻,只是觉得这一梅师伯怎么啦,突然间发这么大的脾气。 其实抓住罗大雨的过程挺快的,前前后后只用了半小时不到,当时,我们三人根据店老板的描述,找到了游戏机房的后巷,那巷子,还未进去,便闻到了一股特别像炸爆米花的香气,陈远国后来解释说,这是一种毒品的味道,闻起来很香,很容易让人致幻,在这过程中会损坏掉人的脑神经,久而久之,这人便会变得有些神经质,或者做事一根筋,但这些都不是这种毒品最厉害的地方,一旦沾染了它,人就会对其产生依赖感,吸食的时候反而要正常许多,要是毒瘾发作时没有及时得到缓解,那这人就会疯魔,拿刀杀自己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我就很疑惑,既然大家都知道这种毒品的危害性,为什么还是有人肯花高价仆后继地去送死呢。 “槐生老弟,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我这般勇气,再加上嘴蜜小人循循善诱,多半会着了道,因为这毒品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够让人忘记,忘记烦恼,忘记责任,忘记求而不得,忘记自己还是个人!”这是陈远国给我的回答,也难得,一向嬉皮笑脸的陈远国会如此认真的去描述一个事物,既让我觉得有些诧异,也让我瞬间对这些东西产生了很强的莫名的厌恶感。 正当陈远国还在絮絮叨叨地给我讲戒毒宣传知识时,一个女声在我们身后响起,大致意思就是想借一下火,我转过身,看见一个身材高挑气质非凡的女人,女人短发及肩,五官艳美,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是一种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但吸引我们的不单这些,而是这女人叼烟杆的手上戴着一双很别致的蕾丝手套,比早上我们在商场门口看到的更时尚,不出所料,来人正是我们苦苦寻找的罗大雨。 当我三人转身齐齐看向罗大雨那双带着精美手套的纤纤玉手时,她反应很快,立马察觉出了危险的味道,趁我们三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向空中撒出一种红色的粉末,粉末很香,要是遇见瘾君子,这瘾君子怕是觉得天上掉了馅饼,但一梅师伯是在山上修行了几十年的人,哪里能闻这种伤人精神的粉末,一下没回过神,让罗大雨有了机会拼了命的往巷子里逃去,这罗大雨也是个有经验的人,只见她一边跑,一边叫嚷着:“有警察有警察” 果然,罗大雨的呼救有了回应,当一梅师伯终于从那阵讨厌的粉末中缓过神来往前追罗大雨时,罗大雨的同伴,也有可能是这场子里的打手,还有可能是自顾不暇的毒友,一句话,狭窄的巷子里面一下就串出了十来个手持武器的男人,把罗大雨避在了身后,觉得自己已经安全着陆的罗大雨不但每逃,还冲着一梅师伯做起了不礼貌的姿势。 一梅师伯也是个暴脾气,哪里受得罗大雨的挑衅,只见她示意我和陈远国往后退去半步,自己则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长条形的红布,我定睛一看,好家伙,我没见过实物,但在天目道法里记载过,那是失传多年的符咒,对,没看错,就是在明清时就已经失传了的符咒,失传的原因也很简单,这东西的纹理特别复杂,需要画写之人手稳、气平、记性好,记性好就是硬伤,因为一旦画错一笔,整张符咒便会失去功效,成为一张废纸,以前的人闲呀,没事干,研究个几十年最终是会有成就,但是随着社会的发生,谁还会去研究一株书本上说能开花的苗儿呢,久而久之,便失传了。 一梅师伯手上这张符咒叫做延缓咒,就是之后帖罗大雨背上从而延缓她毒瘾发作的那张,此刻一梅师伯用把它贴上了地上,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整个巷子像是被下了蛊一般,巷子里的人都莫名变得很迟钝,包括我和陈远国,我感觉我踏一步得用三秒,说一句话嘴巴都酸了也说不完。不知道一梅师伯是怎样做到的,这符咒虽是限制了所有的人,但对她却毫无影响,后来的事情不用说都能想到,战斗力本就爆棚的一梅师伯,面对一群路都走不好的迟缓儿,三下五除二,一梅师伯就把他们全部撂倒在地,紧接着,远处响起了警铃,看来这羹汤店店老板还是蛮靠谱的,刘所也很给力,这么一会儿,便来了支援。 当然,一梅师伯扯下符咒以后,中间还是发生了两次小意外,一次便是其中一个毒贩妄想带着毒品逃跑,如果警方这次还是没有铁打的证据,那么和之前的无数次区别不大,最多就是个聚众斗殴,这人被眼尖的陈远国发现,在拉扯中把瘦得如猴儿般的陈远国甩到了一处水坑上,打湿了陈远国的屁股,还有一次就是我们准备带着罗大雨撤离时,罗大雨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手枪,对着一梅师伯就开了一枪,也不知道是罗大雨不会用枪,还是一梅师伯运气好,反正打了个空弹,为此一梅师伯还狠狠地扇了罗大雨两耳光,那把枪,则作为证据留在了现场。 “你是谁的人,准确地说,你在为谁办事?”陈远国问。 “我能是谁的人呀,我连人带心都是我相好的呗,赚的钱我也是为了他还债,那我这算不算是在为爱情办事呢?”罗大雨已经没了刚被捉时的癫狂姿态,一梅师伯又用延缓咒为她压制了毒瘾,此时的罗大雨,已经变回了那个心思深沉的女企业家。 “那你说你这个相好,要是见着你毒瘾发作像只疯狗的模样,你说他还爱不爱你呢?”一梅师伯细声细语地说着,缓步走到罗大雨身侧,胖乎乎的小手在罗大雨的肩上游荡,选了一个大家不太能看清的角度,抬手就要撕掉罗大雨背上的符咒。 “姑奶奶,姑奶奶,我错了,我就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而已,下次不敢了”知道一梅师伯要做什么,罗大雨脸色一变,立马求起了饶,不住地朝着一梅师伯笑,我也不得不感叹,再聪明再厉害的人,遇上了这毒品,真的是会变得猪狗不如的。 “那你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吧”虽然其他人不知道为何罗大雨的态度会上下得这么厉害,但陈远国知道呀,刚才在那游戏机房的后巷里,他算是又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梅师伯的厉害,就是那种你不亲身经历就不会去相信的如同小说情节里的厉害。 “我也没说假话,你要问我为谁服务,我可以告诉你,我真是为我自己服务,找的钱也是自己用,没有什么合伙人”这次罗大雨一五一十地回答起了问题。 “那你库房里那些假酒是什么回事呀?”陈远国又问。 “我一直都有个经销商,这经销商给我下订单,我只是负责生产,生产好了以后他就会派车来拉,合伙好些年了,我也没见过这人,都是给我打的电话,当然,我也不是个没心眼的,我试着回拨过去,但从来没人接” “电话号码多少?” “0,这些年来,每次联系我的都是这个电话号码,钱则会换成全国各地的承兑汇票给我,说实话,我查过,就算知道上家是谁,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你知道你厂子被人炸了吗?”陈远国随手记下电话号码,继续盘问罗大雨。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动静这么大,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 “既然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好巧不巧就躲了出去,你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就两个多月前吧,对方主动联系了我,说是出了点意外,让我帮个忙叫个身手好的伙计去酒城接点东西,我就让李东顺押车去了,开车的那个人是我的心腹,他们一到酒城,司机立刻报信回来说是接了十来个被拐卖的妇女,再后来我就联系不上他们了,虽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但直觉告诉我一定是出了事,本就担心假酒供应早晚会给我带来麻烦,现在又扯上拐卖妇女这摊子烂事,两边我都开罪不起,我左想右想,干脆藏起来避避风头呗”说完话后罗大雨恶狠狠地看向李阎王:“我现在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原来是出了个吃里扒外的叛徒,早晓得这小子是这样爱管闲事的人,我打死也不会用他!” “那你们合作了这些年,就没留点备用方案,或是紧急联系方式?”陈远国眉头轻佻,显然,他是觉得这罗大雨仍旧是不老实,给自己留了后手。 “当然,我也不是傻的,但是如果我把我最后的保命符都交给你们,我就真的在贵州待不下去了,那你们不该做点什么补偿我吗?” “你说吧,你具体要些什么?如果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的”陈远国看了一眼一梅师伯,在得到一梅师伯首肯后,陈远国这才松了口。 “钱我是不要你们的,这些年我也找了不少,我现在被盯得很紧,没法脱身,我需要一辆车,然后帮我去接一个人,再掩护我们出城,只要上了高速,就再也没人能困住我了”罗大雨说着自己的要求,仿佛未来自由自在幸福甜蜜的日子指日可待,被雾色笼罩的双眼泛起了一丝温柔,却不知道自己也是大限将至,看得我心中一阵五味杂陈。 “可以,到时候我会亲自和李阎王去帮你把人接过来的,但是说好了,我只能送你出省,再远,就爱莫能助了”这次答话的是一梅师伯,我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也许就像她所说,活得太长看得太多心态早已平静了,再说,人是各有天命的,就算是菩萨转世也是渡不了芸芸众生的。 “小妹妹,我晓得你绝非凡人,遇上你算我认栽,但是姐阅人无数,知道你一定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你开口答应了,那姐就放心了”罗大雨挪了一下屁股,估计是在这硬板凳上坐久了多少有些不太舒服,一梅师伯给李阎王使了个眼色,李阎王知趣地帮罗大雨解开了绳索,虽不知道罗大雨会不会领李阎王的情,但是这般雪中送炭,算是平了李阎王那颗愧疚的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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