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杜福领命,未及举步,却被吴昆出言阻住,“胜负未分,输赢没定,说什么把酒言欢,岂不是操之过急,于礼不通?”
“你还要怎的?”杜长者脸上笑容瞬间僵住,心中便有了十二分不快,愤愤然问道。
“也不怎的。”吴昆依旧半蹲在那里,左手揉搓着右肩膀,满脸严肃地说,“只想争个输赢而已。”
“我们大家看得明白,刚才你中了爷爷一掌,又率先叫停,分明胜负已分。难道说这众目睽睽之下,还要耍赖不成?”杜长者刚要开口,却被站在一旁的三保抢过话头,大声叱问道。
“就是嘛。既然输不起,还比试什么?”人群中有人帮衬道。
“谁输不起了?”吴昆紫涨着面皮,朝着发话之处吼了一声,又骂三保道,“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省的什么?不要胡乱开口。”
“有把城门的,没把口门的。你的拳脚功夫再怎么厉害,也拦不住悠悠众口。再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人的年龄有大小,口却无尊卑,难道说毛头小子的话就算不得数了?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们大家都笑了他,嘎嘎嘎……”朽麦衣好不容易逮住这个大献殷勤的好机会,为鼓动人心,率先假笑几声,惹得围观人群一阵骚动,有的便跟着他傻笑起来——
“哈哈哈……”
“嘻嘻嘻……”
“嘿嘿嘿……”
“咯咯咯……”
“见笑了——”吴昆恐惹众怒,只是狠狠瞪了朽麦衣一眼,懒得与其计较,只是使劲咽了几口唾沫,待哄笑声渐渐停歇,忙双手抱拳对着围观人群作了一个罗圈揖,清了清嗓子,高声叫道,“有道是狮子滚绣球,好的在后头。请大家伙不要走,稍等片刻,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输赢。”
“臭不要脸。”杜喜儿忿忿不平地开口骂道,“真是煮熟的鸭子,只有嘴硬。”
“怎的,还不服气?”吴昆扫了杜喜儿一眼,嘴角轻轻上扬,不无嘲讽地道,“狂什么?惹得爷爷性起,分分钟废了你。不要心急,待俺放翻了老的,再好好收拾小的。再说,就凭你那三脚猫的本事,不学着夹起尾巴好好做人,胡咧咧啥?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吗?”
“你……你……”杜喜儿气得浑身乱颤,张口结舌,恁是吐不出一句囫囵话。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杜长者见俩孙子吃瘪,皆摆出一副要玩命的架势,在那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忙叱喝一声,冲吴昆勾勾手指道,“别与孩童们一般见识,你想怎样?不妨画条道儿,老夫奉陪到底。”
“啧啧啧……这才是好汉作为,豪杰本色。”吴昆伸出大拇指赞叹几声,转而说道,“却才拳脚相持,只是武道微末之技,不真刀实枪地较量一番,怎能教人服气。听说老爷子有一把‘断魂刀’,使得出神入化,江湖上罕有敌手,今天在下倒要领教一番。”
“断魂刀出,生死立判。”杜长者听了,面色一凛,表情凝重地喃喃自语道,“只因它杀气太重,我已封存二十余载,提它作甚?”
吴昆问:“真有那么神奇——该不是唬人吗?”
杜长者道:“唬你作甚。”
吴昆道:“那就更应该让人见识一下,开开眼界。”
杜长者道:“此等凶器,不见也罢。”
吴昆问:“却是为何?”
杜长者道:“睹此物者,非死即伤。”
吴昆问:“有那么邪乎?”
杜长者道:“此刀乃上古陨铁打造,飞毛利刃,可斩金切玉。昔年老夫驻守西陲,拼着性命从蛮酋手中夺来,问讯许多高人,亦不知其来历出处。也不知它以前饮过多少人血,单在老夫手中,就吞噬掉一百零八条鲜活生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此刀陪我戌边多年,大杀四方,扬名立万,从未离身,每每夜半时分就铮铮作响,业已有了灵性。我劝你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吴昆道:“越听心越痒——任你吹得天花乱坠,俺只要一睹为快。别再徒费口舌,赶紧将出,这就招惹一回。”
杜长者冷笑道:“你可莫要后悔。”
吴昆正色道:“大丈夫为人顶天立地,行事随心所欲,何来‘后悔’?”
“好言语难劝该死的鬼。”杜长者叹口气道,“罢、罢、罢,那就成全你罢。不过,此处不是观刀的地方,还是到演武亭去罢。”
“一切随你。”吴昆回敬一句,复又说道,“如此甚好,待我去拿自己的行杖。”
杜长者未置可否,扭头拔步便走。围观众人便簇拥着杜喜儿三保哥儿俩,闹哄哄地跟在他的身后,一窝蜂似的朝演武亭涌去。
所谓的演武亭,就在府院后面,它紧挨大山,方方正正,约莫十余亩地大小。地面用石灰粘土夯实,平平整整;东、西、北三面砌筑青砖围墙,高约丈许,墙头埋设铁蒺藜,等闲人难以逾越。南面筑一道矮墙,将府院隔开。矮墙两端开有角门,供行人进出。其门框厚重,门扇用铁叶包裹,缀满密密匝匝的黄铜泡钉,显得富丽严实,令人望而生畏。正中倚墙搭建一溜排敞亭,青砖铺地,朱红廊柱,雕花栏杆,青瓦覆顶,亦是起脊瓦兽,古朴中透着威严。敞亭正中置一花梨木大方桌,两边排放二十四把太师椅,乌油油,亮闪闪,光可鉴人。桌面正中央有一神龛,安放着姜太公坐像,前面摆放香炉、烛台等供奉之物。敞亭两边厢各有一副兵器架,遍插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十八般兵器,果然是:红缨坠无风自动,刀枪斧瓦亮锃明;明晃晃刺目耀眼,冷飕飕夺魄摄魂。件件泛着寒光,令人不敢正视。东首置一架皮鼓,西头挂一道铜锣,要是规模扩大数倍,真不输三军校场!
杜长者一行人自东角门进的演武亭,那些闲汉门便自觉分为两拨,挨近东西围墙站定,止住喧哗,闭口不言,只是静静地睁大双眼,伸长脖颈,仔细观瞧。但见杜长者率领府中一应执事人员,躬身走进敞亭。杜福近前点燃香烛,扣响钟罄,杜长者祖孙三人便当庭跪下,十分虔诚地行了三叩九拜之礼。礼毕,杜长者坐到右首太师椅中,受了杜喜儿三保的跪拜之礼。待二人站定,杜长者朗声吩咐道:“杜福前去请刀,三保恭迎客人入座。其余人等没有我的号令,谁也不可轻举妄动。”众人齐声回复:“喏。”杜喜儿诸人便分作两队,退到敞亭门口,雁翅般一字散开,齐刷刷站定,神情肃穆,表情庄严,全神贯注,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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