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长安，有一片荒废的围猎场，现在只留了一小块山前的荒原，其他地方都成了长安内大族的坟陵。 李正德是在此初见林霁华。</p>
当时，少年将军云中归来，卓有战功，一身京红，百步穿杨。</p>
如今她射箭之处，皆为荒冢。</p>
李正德乔装掩面，一人打马出城，到了那围猎场。他下了马，放它自己嚼草，走几步没看到人。</p>
他心中开始发慌，拨开疯长的蒿草，向坟冢中去。脚下乱石多起来，他踉跄了几步，干脆抽出剑来，于蒿草间乱斩，劈出一条路来，自其中挣脱。眼前霎时空旷起来，他抬眼，看到林霁华有些错愕地望着自己。</p>
“霁华，同我回去。”他伸了手，“你这样还骑马，恐怕不妥吧。我已让府中派车架来，你先跟我来。”</p>
林霁华摆了摆手，引他到身侧来。她有孕不久，还未显怀，身形依旧利落，与当年围猎射箭时无异，只是身侧没有原先那把剑了。</p>
“我于此处，为我父立了一块碑。”她道，“我看林家不会引火烧身，他秋后绝不会能归葬姑苏。在此地，也不算太辱没。”</p>
“霁华，你不要急，事情绝非毫无转机。”李正德扶着她的肩头，“这么着急给你父立碑做甚，我会想办法......”</p>
“不必。”</p>
林霁华推开他，将他戴歪的护腕正了正。</p>
“我父在你眼中，也已是一枚弃子了。”她轻声道，“我比他好些，还有个孩子。”</p>
“并非，我仰慕于你，绝不会......”</p>
“你仰慕的，是何人？”林霁华笑起来，“是那个手握兵权百步穿杨的林将军，还是如今这个手不可握寸铁、连父亲的性命都救不下的废物？”</p>
李正德一时失语。林霁华上前，一把捉住他的前襟，鼻尖亲昵地抵着他的，几乎是恶狠狠地低声吼道：</p>
“可我爱你，二郎，我爱你。”</p>
她猛地松手推开他，接着俯身干呕起来。李正德抓着她的肩，替她拍着背，听辘辘的车声响过来，便扶着她向外走。</p>
身后新碑旧冢，荒草丛生。</p>
第48章 冀州第四十三</p>
李群青自马上翻身下来，双脚再踏上冀北于烈日炙烤下干裂荒芜的土地。</p>
这一片地方，曾是祖父李长卿——或者说，李执，少年时的封地。于此北望，燕云十六州连缀，长城万里，抵至阴山。</p>
而此时此地，数万流民滞留于此。</p>
明面上她算是跟着巡抚来视事，跟在那些大人后边。但李鉴亲自给了她手谕，又有一重飘渺的身份将她撑着，她被推着成了那个要走在最前头的人。</p>
那巡抚直奔燕京，李群青一人带着几个从许鹤山手底下调来的不良人，朴素打扮着，来到她北归之时所至之处。那些破烂不堪的营帐仍立在原地，其间原有的溪水却已干涸了，只留下焦黑的故道，与两侧枯坐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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