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街</p>
北京城，程知微小时候就来过，那时她还是一年级，爷爷奶奶带她来的。</p>
那是一个暑假，奶奶还很年轻，穿着素色为底的碎花裙，牵着程知微，穿过长安街，爷爷手里攥着三根老北京冰棍儿，追在他们身后，生怕遇见人贩子把他的小孙女拐跑了。</p>
那时候，程知微仰起头看北方旷朗的天空，天好高好遥远啊，大片大片的云，翻滚在深蓝色的苍穹上，干爽的空气让人心情明朗。而北方的风，肆意又招摇，像草原上飞奔的野马。</p>
大红的宫墙，满世界白灿灿的日光，他们三人的影子，倒映在墙面，像三只张牙舞爪的“黑妖怪”。</p>
她的手被奶奶紧紧牵着，她们掌心的汗密密的交织在一起，黏热得宛如一缕小小的温泉，她格外踏实。</p>
程知微脚下踩着红色塑料凉鞋，她一蹦一跳的，白裙子宕起来，像一片从天上掉下来的白云。</p>
奶奶笑着跟她讲：“长安街和天安门广场上一共有 253 基华灯，天安门有 110 基，长安街有多少基呢？”</p>
程知微珠心算最厉害，脱口而出，“143 基。”</p>
奶奶会笑着看她一眼，黑白交织的短发，在风里飞扬：“你看这些华灯，这边的是 9 球莲花灯，前面是 13 球。”</p>
……</p>
一夜睡得并不太平，程知微总是在断断续续的梦里。</p>
醒来时，她呆坐在床上，怅然地觉察到时光流逝得太快。</p>
她真的不想跟时间齐头并进了，她想就此停下来，就停在此时此刻，永远的停下来。</p>
因为时间迟早会扔下她爷爷，而她不得不继续被时间裹挟着前进，她迟早，会变成“孤儿”。</p>
一直到凌晨四五点，程知微才小眯了一会儿。</p>
早上九点，程知微和周叙在酒店用完早餐，便前往热植展。</p>
程知微从未去过类似展览，她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又困惑，在广州什么热带植物见不到，非要大老远跑到北京来看展。</p>
很快，车子停在一座植物园门口。</p>
两人下了车，程知微望着门外大理石上上雕刻的几个大字——荒野植物园。</p>
周叙让她站在原地等他，他去购票。</p>
很快，他回来，手里拿着两张纸质门票。</p>
她盯着门票上的字，小声念了出来：“神奇植物展，植物治愈一切。”</p>
又转过背面，看了眼票价，还行，只要 39.8。</p>
周叙跟她说：“这个展不大，慢慢逛就行。”</p>
程知微点头，环顾四周，也许因为今天是周六，看展的人还不少，但每个人都很安静，哪怕攀谈，也刻意压低了声音。</p>
再看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大多数都是程知微第一次见。</p>
比如她手边这盆，底部一个椭圆体像极了凤梨，上边又长得像芥兰，看着好奇怪。</p>
“这个看着好像菠萝啊。”她小声对周叙道。</p>
周叙笑笑：“这是铁甲丸，原产地在南非，就是因为长得像菠萝才出名。”</p>
这名字听着也不像植物啊。</p>
“你喜欢？”周叙说：“可以买下来。”</p>
程知微摆了摆手，笑道：“我再看看。”</p>
说完，她又问：“这些都能买吗？”</p>
“只要没有写着非卖品，都能买。”</p>
程知微正想开口，目光突然落在不远处的“黄山迎客松”上。</p>
她走近，跃跃欲试道：“这是松树吧？”</p>
周叙摇了摇头：“这是系鱼川真柏。”</p>
“松柏……”程知微顿了顿：“我一直以为它们是同一种东西。”</p>
“千年松万年柏，它们是不同的植科。”</p>
程知微凑近一看，这棵盆景虽然体积小，但造型实在很壮观，越看越觉得像极了“黄山迎客松”。</p>
她心想，买一盆这样的放家里，看着也赏心悦目。</p>
“这个多少钱啊？”她问周叙。</p>
“这下面有标签，写了价格。”周叙指了指右下角的方向。</p>
程知微弯下腰，认真一看。</p>
数了又数，确定没错，38 后面带着四个零。</p>
“38 万？”她张大了嘴，惊讶地看向周叙。</p>
周叙也凑过去看，而后点了点头：“确实有点贵了。”</p>
这何止是有点？</p>
程知微讪讪地收回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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