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榕刚想开口，就见耶律尧似是愣住，撂下玄马和雪狼，阔步径直走了过来。</p>
直到数步距离时，一柄紫色长剑横上了他的颈边。</p>
昔咏估计是没见过这种送头上门的怨种，欲言又止好几瞬，才环顾四周，厉声而道：“全都退后！”</p>
又简单急促道：“马！”</p>
三个侍卫磨合了一年，早就默契十足。闻言，轻功最好的容渡足尖轻点，飞身去抢最近的马。</p>
而耶律尧也似被惊醒，涣散的眼神瞬间清明。</p>
疑惑扫了他们一眼，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轻而又轻的，笑了一声。</p>
他抬手，指尖捏住昔咏长剑，一掰，一折。</p>
佩剑削铁如泥，饶是借着扳指使了巧劲，也难免与肌肤相触，刹那鲜血蜿蜒滴落。</p>
耶律尧却看都不看，反手一掷，一截断刃如紫电，向容渡袭去，逼得容渡不得不身形一顿。</p>
同时喝道：“都给我回神！”</p>
只此一顿，在场所有的北疆士兵，都从误以为的“幻境”里都反应了过来。</p>
口哨四起，骏马奔散，容渡再无可能从擅马的草原儿郎手里，抢到马匹。</p>
耶律尧这才垂眸，他懒得管横脖的断刃，只静默地看着宣榕，半晌，才一边转动手上被血浸染的扳指，一边似笑非笑，吐出几个字来：</p>
“小菩萨……你怎么在这？”</p>
第4章 交易</p>
为何只带三个随从，孤身远赴西北？</p>
说来复杂——宣榕幼时多病，护国寺住持说她佛缘深、尘缘浅，二十岁前最好远离皇权，在尘世广结尘缘。</p>
无人当真。</p>
直到十三岁那年，她病得奄奄一息，太医院和鬼谷都束手无策。父母迫不得已，连夜送她南下。</p>
她在姑苏寒山寺住了一年，养好病，随邱明大师四海布施，吃过糟糠咽过干粮，风餐露宿走遍红尘。</p>
却真的没再病过。</p>
所以父母与其说是随她独自西行，不如说，是不敢拘她在皇城。</p>
但面对耶律尧，宣榕只言简意赅道：“来拜谒佛陀。没想到遇到漠北的家事。”</p>
“见笑了。”耶律尧似乎并不想让她插手，挡住身后血泊，“今夜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吧。”</p>
宣榕抬起头。青年比她高出一个头，逆着光，看不清神色，只望进了一双沉静深邃的黑眸。</p>
黑……眸？</p>
宣榕压下诧异，淡淡反问：“大齐不过问他国内政，但边关十里一哨防，二十里外就是二十万整军待发的将士，你们怎么进来的？”</p>
耶律尧瞥了眼纤白指中的小狼烟，道：“他们俩嘉峪关有内应，应是从楼兰偷潜的。我么，苍岭抄近道。”</p>
说着，他像是才注意到近在咫尺的索命阎罗，屈指一弹脖上断剑，笑了一声：“紫电青霜双蝶剑，前任当康军副帅——昔大人？久闻了。劳驾，挪一下剑，我也无意起冲突。”</p>
昔咏神色冷凝，没敢收手。</p>
宣榕却眸光转向断剑截面，若有所思，终是轻轻启唇：“昔大人，收剑吧。”</p>
昔咏有两剑，一名紫电，二名青霜，是她年少闯荡江湖时，一位老师傅用精铁冶炼的。上过战场、杀过刺客，十几年锋利如新。</p>
今天却被耶律尧轻巧折断。</p>
说明他内力强横到了一定地步。</p>
这个距离，他想抢她手里小狼烟也好，还是拼着重伤劫持她也罢，成功的可能性都不低。</p>
但他选择示好。</p>
无论是真的被大齐军队震慑，还是另有所图，都没必要激化矛盾。</p>
果然，像是为了表示诚意，在昔咏极不情愿收剑后，耶律尧侧过身，吩咐摘下头盔、试探着走过来的副将：</p>
“哈里克，让人把周围收拾干净。安营扎寨。”</p>
哈里克也是胡人外貌，但此刻，一张俊挺的脸上写满了疑惑：“收拾什么啊？这几位是……？”</p>
被抛下的雪狼也探头探脑蹭了过来。</p>
耶律尧用力按住齐腰高的狼，借着掌心柔顺的触感平复心情，缓缓说道：“望都来的……”</p>
哈里克不明所以。</p>
“昭平郡主。”</p>
副将动作一滞，用近乎怪异的目光看向宣榕。</p>
谁都知道这四个字在大齐代表什么——这是皇权冠冕上最光华流转的珠玉，齐帝为了替她祈福，近几年甚至用“昭平”作年号。</p>
他惊讶不奇怪。</p>
可在与他对视，颔首致礼时，宣榕却觉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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