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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靠了岸，重新回到红袖翠楼、笙歌曼舞的销金窟。</p>
谢神筠戴好帷帽，紫纱曳地，便自将红尘俗欲都挡在了外头，也将沈霜野窥探的目光悉数挡了回去。</p>
她太冷。</p>
谢神筠是瑶台仙、天上月，落下来就是掌中物、帐中娇。</p>
无数人想把她拉下来，俯视她、把玩她。</p>
沈霜野也不过是其中之一。</p>
薄纱拂过沈霜野膝头，他忽然道：“宣盈盈如果向你要河西节度使的位置，十有八九是在诓你。”</p>
他收敛了方才的佻达放纵，重新做回了正人君子。</p>
“怎么说？”谢神筠停步。</p>
沈霜野平静道：“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把这个位置拱手让人。”</p>
河西道节度使如今由河间王遥领，凉州都督一职却还空着，军政一向是由灵台镇将燕流云暂管，他是沈霜野一手提拔的心腹。</p>
“话别说得太绝对，”谢神筠挑开帘纱，看过来的眼尾薄情又讥诮，“毕竟想你死的人可不少。”</p>
“也包括你？”沈霜野问。</p>
谢神筠没回答，自顾自下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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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敬国公宣从清再度上书恳泣，表示力不从心，无法再领黔州节度使一职，乞请告老还乡。</p>
太后召集政事堂宰相复议，旨在商议接任黔州节度使的人选。</p>
“隋定沛自延熙年间起便一直戍卫宫禁，从无纰漏，深得先帝信任，”谢道成在朝上力主让隋定沛外领黔州节度使，“若要督抚黔州，隋将军再合适不过。”</p>
贺述微却深知太后的用意，舒国公隋定沛是深得先帝信任有勇有谋不假，但正是因此，他也是先帝留给今上的辅政大臣。隋定沛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禁军和神武卫皆要听他调度，他若外领黔州，宫禁之中便彻底是太后说了算了。</p>
“不妥，”贺述微肃声反驳，“舒国公为国之栋梁，自当是守卫天子安危为重，况且黔州多匪祸，舒国公年事已高，恐锐气不足，吴祢将军驻守幽州多年，领兵作战的经验丰富，不如调他为黔州节度使。”</p>
两方各持己见，彼此都不肯退让。</p>
谢道成忽然道：“傅尚书如何看？”</p>
节度使人选隶属军政，本该是由兵部尚书傅选推荐人选，再由政事堂商议定夺。但傅选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一直打哈哈蒙混过去了，半点不肯沾手。</p>
此刻在朝上被谢道成直接了当地问到面前来，却是再也躲不过去。</p>
“舒国公是国之栋梁，吴将军也是英才良将，”傅选选择谁也不得罪，郑重道，“我大周良将如云，黔州节度使的人选自是不用担心。”</p>
散朝后贺述微回了政事堂。</p>
秦叙书被贬，岑华群见势不妙，这几日都称病不朝，谢道成虽被降为吏部侍郎，但身上仍担左相之称，根本无损他在朝野的势力。</p>
此刻贺述微捏着那张写着数个人名的纸，忽然问：“你觉得昭武将军如何？”</p>
傅选被贺述微单独留在了政事堂，本就心中忐忑，听贺述微问起昭武将军宣盈盈，心道：难道贺相有意提拔她为黔西道节度使吗？</p>
大周建国以来，虽有过战功彪炳史册、列户封侯的女将军，却还没有哪任节度使是由女子担任的。</p>
“昭武将军自然是战功赫赫，英勇非常，巾帼不让须眉，有其父之风。”傅选任兵部尚书多年，从来与各地驻将十分和睦，此刻当然也实话实说。</p>
“好。”贺述微平静地颌首，却是没有再多说。</p>
数日之后，太后在琼华阁中召见宣盈盈，有意让她领左骁卫大将军一职。</p>
“敬国公年事已高，该在京中颐养天年，”琼华阁高在九重，琉璃瓦透射天光，照得太后珠冠上的凤凰点珠振翅欲飞，“昭武将军在黔州驻守多年，也是劳苦功高。从前戍卫宫禁的大统领均是男子，行走内廷却是多有不便，哀家有意让你领左骁卫护卫左右，你可愿意？”</p>
宣盈盈立时跪地接旨，感念天家恩德。</p>
与此同时，朝廷任命下来，孟希龄领黔西道节度使一职，即刻赴任。</p>
七月初三，沈崔大婚。</p>
这桩婚事原本因为先帝大丧该暂缓，但今上力主这是先帝赐婚，不该延后，仍是让其如期举行。</p>
亲迎前一日，宫中太后与皇帝为表恩宠，都赐了重赏下来，礼部官员鱼贯入沈府，各色珍奇异宝金盏如意流水似的堆了满盘。</p>
为首的女官正是谢神筠与杨蕙。</p>
因其明日就是亲迎，礼官要在侯府住下，待到明日礼成再行回宫复命，侯府的管事不敢怠慢，对各位礼官皆是隆重以待。</p>
待得诸般细节都一一核对好，已是夜阑人静。</p>
明日寅时就得起身，沈芳弥本该早早睡下，却忽然起身点灯，对谢神筠央道：“暮姐姐，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p>
谢神筠看着沈芳弥，隐隐猜到了她要去何地。</p>
谢神筠让守在外间的女官不必跟，提灯跟着沈芳弥去了侯府祠堂。</p>
沈家并非诗书传家，上数三代还只是越州地里刨食的小农，因边患被召入伍，赶赴北境，因此这祠堂之中的牌位也只有三代，再往上的却不可考了。</p>
与谢神筠在谢府看到的供奉上百灵位的祠堂不同，但自有谢家不能相比的英烈之气。</p>
祠堂中明灯昼夜不熄，谢神筠的视线越过沈芳弥父母的灵位，忽然一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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