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哈哈大笑，方策也抚须微笑，一家人热热闹闹围成一桌，其乐融融。 饭后，常安跟着哥哥民成回房说话，两个小厮抬着黄金走在后面，常安问民成，“哥哥，你之前弱冠之礼，舅舅也是送你一箱黄金吗？” 民成摇摇头，道：“没有，舅舅送我一厝农家田，说给我以后留着发财。” 常安道“那也不错，农家田有多大啊？” 方民成挠头道：“好像五十多亩，没细看，地契管母亲那里放着呢。母亲好像说过租给佃农，平时收租添点家用。” 五十多亩！没想到哥哥也是个隐形富豪，地契几十亩地，还每个月能收租，合着整个相府就她最穷了。 常安顿时觉得自己不能只依靠这箱黄金，自己必须要在古代学赚钱，俗话说，技多不压身，钱多不烧手。看来自己有时间必须上班搞钱了。 可在古代，她又不能天天出去，想来想去几天，古代女子好像都是在家相夫教子的占大多数，出去好像做什么生意都跟她考古的专业不对口。 自己好像会的，在这个时代根本用不上，左思右想，好像古代的钱比现代还要更加难赚。 不过开酒楼倒是很不错，只是自己烧菜做饭并不精通，倒是吃饭第一名。提供点现代的菜谱给酒楼也不错。 或者给戏班子写写戏文，毕竟现代文学那么多，自己考古又精通历史，高低整个几百部小说都不是问题。只是自己不认识字，需要找人代笔。 再或者，自己弄点这个朝代稀缺的东西，比方炼铁跟制盐，发家致富指日可待。不过这两个没一定规模干不了，而且需要花费很多人力。先放一放。 就这样，这几天常安窝在房里想了无数个致富之道，考虑再三，最后还是觉得得去实际街市看看，再做决定。 六月十八，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 早在前几天，小雯就提醒常安今天纪丹曼要来接她去马场，常安看着自己广袖长裙，愣是想了两天，才改良出一套适合自己的马术装，今日早早进食梳妆完毕，却没敢穿上马术装，依旧一身寻常女子衣袍。 不多时，一辆马车停在相府门口，丹曼轻车熟路来到常安院子，今天丹曼一身简约装束，不同于女子的宽袖长袍，扎紧的袖口跟裤腿显得人很是精神。 常安本来还在想着要不要换一身紧身的装束，又怕惹来非议。 如今见丹曼清爽而来，二话不说，自己去屏风后面换了一套自己设计的马术装，只是在平常衣服上面，将摆袖在接口处收紧，又改良了纽扣，还有裤脚，鞋子也换成了长靴，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飒爽自信。 丹曼连连称赞，追问是从何处买的，得知常安自己设计改良的，嘴巴惊讶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常安应承日后定也给她设计两套，才兴高采烈拉着常安乘车而去。 约莫半个钟头那么久，马车停在一处宽敞的空地上，丹曼利落跳下车，连椅子都不用，常安也紧随其后。 马场的栅栏打开，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单膝跪地行礼道：“属下黄众图见过小姐。” “免礼免礼，黄大哥，都跟你说不用行礼，你有给我们留位置吧，那马赛要开始了吗？”丹曼向里面探头去，只见几个牵马的走来走去，前方也传来不甚明显的跑马声。 “回小姐，马赛快开始了。请随属下来。”黄众图站起身，往前面带路。 直走几百米，往右一拐，是一大片的草地。右边的树下，支架了十几张桌子，大都有人席地而坐了。 黄众图领至一处空桌，道一声“小姐请。” 常安跟丹曼也席地而坐，左右巡视，这里接近正中的位置，视野很好。 马赛还没正式开始，草地上倒是好几个跑马的青年，还设立了五个篱栅式障碍，策马人必须掌控好技巧跟速度跨过，想必刚才的马步声就是此处传来的。 常安环视草原一周，发现今日来的人大多都是青年，而且个个看上去非富即贵。 随即附耳低声问纪丹曼：“这马场全是你家的吗？今天来了好多人啊，这又是什么比赛？” 丹曼不以为然道：“是我家开的马场，不过这会人还不算多呢，之前大哥弄来的汗血宝马，来看的人比这多好几倍。今日只是纯赛马，没下赌注的，就看看谁家的品种好，优选出好的来培育小马崽。” 常安长长地“哦”了一声，表示明白。 丹曼见常安左顾右盼，于是挤眉弄眼地笑道：“今天来的都是家里有钱的，或者官员的儿子，你仔细看着哪个公子哥得你喜欢，回头我给你保媒。” 常安知道被揶揄了，伸手挠住丹曼的腰，嬉笑道：“尽胡说八道，看我不挠你痒痒。” 两人嬉笑地玩闹着，期间陆续有几个青年走过来跟丹曼打招呼，丹曼也热情回应，看出来都是这里的常客，熟络地很。 不多时，草原开始骚动，一阵慌乱的马蹄声响起，八个青年牵马进场。 草原上一个高大的男子拿着一个铜锣，哐当敲响一声，然后将锣槌往前方一指，紧接着一声哨子吹响，马儿就开始奔跑，人声开始欢呼。 这是常安第一次近距离看赛马，道上的马儿像离弦的箭一样迅速奔跑，扬起沙灰阵阵，八只马儿几乎不分前后齐头并进，马儿腾跃跨过篱栅式障碍物，继续往前，很快就不见骑马人的身影。 丹曼解释道：“他们去往外围继续赛马，因为这里距离太短，是看不出马儿耐力速度高低，等下他们来回绕三圈，就能分出胜负了。” 身后的黄众图不知从何处端来一个大托盘，小盘子装着花生米跟糕点，还有一小盅酒，两个小酒杯。 “要喝酒吗？”常安看着酒盏不解地问道，她不太会喝酒，而且这还是早上呢。 “这是我们纪家自己酿造的果酒，喝一点没事的，看赛马就要喝酒，才有趣，你看其他人，也一样的。”丹曼一边说，一边径直取过酒杯倒了一小杯果酒递给常安。 常安接过酒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清香的果子味道沁入心脾，浅尝一口，酸酸甜甜的，很容易入口，喝完喉咙也不热燥，味道极佳。 “这酒真不错，挺好喝的。”常安喝掉一杯，不吝啬地夸奖道。 丹曼一脸骄傲，扬起明媚的笑脸道：“那是自然，这酒艺可是我爹亲自跟酒圣学来的，我娘喜欢喝酒，我爹专门酿给我娘喝的，后来我尝了下，决定发扬光大，跟我爹学了很久，才酿造出这几坛。” “这酒是你亲自做的？”常安很吃惊，没想到大大咧咧的丹曼竟然还会酿酒这工艺。 丹曼点点头，又给常安倒一杯，看她这么肯定自己酿的酒，开心说道：“安儿也觉得好喝的话，明儿回去我让人给你送一坛过去，你存起来自己慢慢喝。” “那怎么好意思呢？不用啦，我很少喝酒的。”常安推辞道。 “一坛喝完再跟我说，你不也是要做衣服给我吗？君送我衣，我赠君酒。情来理往，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丹曼很大方，朋友之间送点小礼物很正常，无可厚非，何况是最好的闺蜜。 “甚好甚好，那我有口福了，等你以后想嫁人了，我一定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常安感动地看着丹曼承诺道。 “吃你的糕点吧，这都堵不住你的嘴，我才不要嫁人呢。”丹曼闻言常安说她嫁人，拿点盘子里的糕点塞往常安嘴里，脸红彤彤，眼神却飘向坐在右边桌子的黄众图。 虽然只是轻飘飘的眼神，但常安敏感捕捉到这位好朋友的小心思。心理学上说，人在高兴或者情绪波动厉害的时候，眼神总是会不自主看向喜欢的人。 如今见纪丹曼这娇羞的光景，常安心领神会。突然想起来到马场的时候，丹曼对这个黄众图也表现得没有一点尊贵之分，倒是黄大哥黄大哥地叫，这位好朋友大概是对这个青年动情了。 即便如此，常安也没戳破，咽下嘴中的糕点，又喝了小杯酒，继续等待赛马的到来。 消失了一阵子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并且逐渐靠近，率先奔跑而来的是六只骏马，出发的时候八只，一圈下来领先六只，开始出现拉距离的现象。 六匹马儿距离都差不多，匹匹力头十足，精神焕发，不分先后地昂扬地迅猛跨过障碍物，勇往直前。 又过了三四分钟，后面的两匹马才赶到，速度也算慢，但大家的关注力已然在等待第三圈。 常安依旧有一搭没一搭跟丹曼聊天，交谈期间，从远处跑来两个粉嫩嫩的小孩子，两个都是五六七岁大的模样，冲过来一人一手就将丹曼搂住。 “姐姐，你坏坏，都不等等我们。”两个小孩控诉道。 常安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丹曼的弟弟纪嘉明跟小妹纪金佳，之前听丹曼提起过，没想到弟弟妹妹才这么小。 “快叫常安姐姐。”丹曼一手环抱一个，眼里充满宠溺，努努嘴指向常安。 两个小屁孩齐声道：“常安姐姐好。” 常安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们的头表示喜爱。 小女孩纪金佳自己主动给常安抱，常安欢喜抱着放在腿上，摸了摸全身上下，只带了一个汗巾，没什么好给她，只好抓了一把盘子的花生米送给纪金佳。 小孩子还是很好哄，尤其是小女孩，一把花生米而已，顿时一口常安姐姐常安姐姐不停的叫。 丹曼被弟弟妹妹的到来，也开心了不少，问小弟道：“是大哥带你们来的吗？怎么不见他？” 纪嘉明回答说：“大哥哥送我们来，叫老墨带我们来找你，他说要去给风云洗澡。” “那你们两个别乱跑，要听老墨的话，姐姐等下要跟常安姐姐去跑马呢。回来带你们吃好吃的。” “好的，姐姐。”两个小孩很听话地应下来。 第二圈下来，只有四匹马领先。马越少，说明差距越大，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来临。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的光景，嘈杂的马场突然人声鼎沸，第一匹纯白色的冠军马冲进马场，欢呼声一片，紧接着第二匹棕红色的马儿也出现在大众视野，时间上相差不到一分钟，两匹骏马呼呼地大口喘气，策马者跳下马，兴高采烈地将马儿牵到一旁。 丹曼也站起来欢呼，拉起常安道：“良驹已经胜出，后面的不用看了，咱们走吧，带你去跑跑马遛遛弯。” 常安十分不解地指着场上道：“就八匹马比赛吗？怎么不挑选多点？” “这八匹已经是各方精选出来的马匹，其他的马驹都不及这八匹。”丹曼解释道，顺便将弟弟妹妹推向后面的老墨，让老墨带着两个小孩去别处玩。 没有小孩子跟着，两个人轻松很多。 黄众图在前面引路，带纪丹曼跟常安来到右侧的马场。 马厩打扫得很干净，进去没有臭味。 一匹棕红色发色亮眼的马兴奋的原地踏步，嘴里不断发出“呼呼”的嘶叫声，丹曼快步上前打开套索，拉出来冲着常安道：“这是我的爱马朱砂，漂亮吧。” 常安也很兴奋，伸手轻轻拍了拍马儿，确实是匹漂亮的马。 这时，黄众图从后面马棚拉出一只棕黄色的马驹，也是高大健硕的马，马毛柔顺，看上去也很不错。 丹曼将常安拉至棕黄马面前，说：“这是我帮你挑选出来的，这马送给你了。你取个名字吧，也是纯种马，很不错的。” “送给我的？可以带回家的吗？” “当然，你想带回家还是寄养这里都行。” 常安上下打量棕黄马，鬃毛光亮，眼神也清澈，看上去很有气势，就是一时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好。 丹曼演示一边上马的动作，如何轻巧地上马，跟下马。再走过来，将缰绳递给常安。 在现代的时候，闺蜜钟清是个富二代，曾经带常安学过很长时间的马术，骑马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常安笑眯眯地接过缰绳，伶俐地翻身坐上马鞍，踩稳马镫，身姿挺拔，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你这上马的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经常骑马呢。我们慢慢跑，你要是觉得怕了，就喊我停下。”丹曼一边讲，一边自己也迅速翻身坐上了马背上，准备带常安小跑一段。 “小瞧我，走吧，看你能不能追上我再说。”常安勾唇一笑，夹紧马肚，撂下轻飘飘一句话，便率先策马飞奔出去。 丹曼跟黄众图相视一眼，担心常安的安危，赶紧策马，一前一后急忙追赶上去。 其实丹曼的担心是多余的。 马儿虽高大迅速，但是很温顺，驮着常安一路飞奔，恣肆撒欢。 外围树林里，李弘带着新得来的马驹悠闲地吃草。 这马便是刚才的冠军马，这匹马原本就是王府马场里李弘原本坐骑追风培育出来的马崽，完美继承了追风的速度跟美貌，李弘原本就是爱马惜马之人，此番获胜，自然喜悦。 一阵促急的马蹄声由远至近，李弘一众人将马引至路旁，空出主道。抬眸望去，飞奔而来的女子清爽利落的装扮，裙角飞扬，长发随风飘舞，风姿绰约，目光自信而坚定，只一眼，便让人沦陷其中。 即便是多年以后，李弘后来每每想起，都觉得那时的常安耀眼得像是世界美好之最。 三马快速侧身而过。扬起轻微灰尘。 辛武皱眉目送三人绝尘而去，一旁的卢伟出声道：“刚才过去的好像是纪将军的女儿跟黄众图，前面的那个女人是谁？骑术不错。” 李弘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摸了摸马的额头，慢条斯理地说道：“她是方丞相的女儿。” 方相，那个老狐狸，瞬间常安在卢伟心里的形象崩塌，像是说错话的卢伟吐吐舌头，自动结束这个话题。 话说常安策马一口气跑了几里地，到了一大片草地才停下来，后面丹曼跟黄众图很快赶上，丹曼一路追得紧张刺激，没想到常安骑马这么了得。 “我的方大小姐，你可得骑慢点，我们差点就追不上了。”丹曼娇嗔道。 常安爽朗地哈哈大笑，率性地仰头眺望远方，随意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示意丹曼坐下来。 黄众图识相地将三匹马带远一点吃草，自己背靠着树木，看马的时候，又要关顾两个女生的安全。 两姐妹并排坐在草地，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日子，这天气出游跑马确实极佳。 常安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揶揄丹曼道：“说说，你跟那位大哥是什么状况。” 丹曼忽的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常安说是什么，眼神闪烁，满脸通红小声嗫嚅道：“还能怎样？他好像不喜欢我。” “他是什么来头？这么得你青睐。”常安有些好奇，丹曼好歹是将军爱女，挑什么样的夫婿没有，怎么会看上个侍卫，定是那个侍卫有何过人之处。 “他是我爹部下的儿子，从小我们就玩一块，后来长大了，他就越来越生分，有时候走近点，他甚至还躲我。”丹曼语气平淡，悄悄偷看黄众图一眼，神情由最初的欢愉变为落寞，颇让人心疼。 原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常安轻抚丹曼后背，继续问：“那你的心思他知道吗？你家里人知道吗？” 丹曼摇摇头，“谁也不知，我不敢说。” “傻丫头，幸福要靠自己争取，不是靠等来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你？”常安撮合道。 闺蜜的幸福大过天，磕闺蜜cp感觉也不错，郎才女貌的，很搭配。 丹曼半信半疑将常安望着，脸红到耳朵根处，又偷偷看了不远处的黄众图，深吸几口气，末了有点泄气，摇摇头说：“安儿，我还是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你想啊，再过两三年或者更短时间，他要是娶了别人生子，那你难受不？或者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你会后悔吗？” 丹曼听罢，悲从中来，热泪盈眶，心里剧烈疼痛起来，好像已经发生了一样，她怎么可以看着他娶妻生子无动于衷，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是哭，越哭声音越大。 常安手足无措地安慰丹曼道：“我不是故意惹你伤心，只是打个比方，你别哭了，乖哈。” 黄众图皱着眉循声而来，走到丹曼面前，蹲下来，看着这个昔日总是笑脸明媚的女孩哭成泪人，心想她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怎么还惹她哭了，越想心里莫名窝火，虽一言不发，但周身冷气尽显。 常安见男主角女主角到场，此时不留空间给他们独处，更待何时？ 于是起身对黄众图道：“你安慰她，我先回去了，我识得路，不必担心。” 然后脚底抹油似地跑去解开马索，一溜烟自己先离开了。 偌大的林子只剩下他们两人。 黄众图从怀中掏出干净的布帕递给丹曼擦泪，丹曼想也没想就接过去，擦了眼泪，又擤了鼻涕。 丹曼哭得一塌糊涂，泪眼朦胧才辨认到眼前的人从常安变为众图，自己手里还拿着擦鼻涕的手帕，自己还没表白呢，这么丑模样就先给他看去了。 于是更加觉得表白无望地抽泣道：“看我哭，你也不安慰我？” 黄众图顿觉有些手足无措，嗫嚅小声道：“别哭了，大小姐，别哭了。” “不许叫我大小姐，在你心里，我只是大小姐对吗？” 黄众图心里纳闷，疑惑道：“不叫小姐，那叫什么？” “叫我丹曼，”丹曼面对黄众图，满脸悲伤问道：“黄大哥，所有人是不是都要结婚生子啊？” 黄众图点点头，的确是啊，结婚生子乃是顺应公序良俗，自然之道。 没想到丹曼哭得更凶了，一抽一搭说道：“那我将来嫁给不喜欢的人可怎么办？黄大哥，你要娶妻生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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