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石闵幽禁君主，独揽大权，又在城中下令，大致说：“孙伏都、刘铢谋反，已经伏法，他们的党羽都被诛杀，不会牵连善良之人。此后与官府同心的，可以留下，否则任凭离去，不再禁止。”于是大开城门，任凭人们出入。于是羯人相继出城，挤满城门堵塞道路，只有赵人陆续进入，远近的人争相聚集，石闵知道羯人不能为自己所用，因而颁布命令，对内外的赵人说，斩杀一个羯人的首级送到凤阳门，文官晋升三级，武官立即任命为牙门将。诸位看官！试想人生谁不想富贵，得到这种机会，哪有不欢跃奉命的道理？才过一天，携带首级来献的，多达数万人。石闵并且亲自率领赵人，再次搜捕诛杀羯族之人，羯人总共被杀二十多万人，尸体被抛弃在城外，成为豺狼狐犬的食物。就是那些在外戍守的羯族士兵，也由石闵分别送信，让身为将帅的赵人，将他们诛杀殆尽。太宰赵庶、太尉张举、中军将军张春、光禄大夫石岳、抚军将军石宁、武卫将军张季，以及诸位公侯卿校龙腾军等一万多人，到这时都害怕被连累，出逃到襄国。汝阴王石琨，也逃奔占据冀州，抚军张沈占据滏口，张贺度占据石渎，建义将军段勤占据黎阳，宁南将军杨群占据桑壁，刘国占据阳城，段龛占据陈留，姚弋仲占据滠头，蒲洪占据枋头，各自拥有部众数万人，都不归附石闵。王朗、麻秋，也从长安逃奔到洛阳。石闵派人召见麻秋，让他图谋王朗，麻秋袭击杀死王朗部下羯人一千多名，王朗侥幸逃脱，转而逃奔到襄国。麻秋忽然心生悔意，也逃走依附蒲洪。</p>
汝阴王石琨以及张举、王朗，纠集部众七万人，向邺城讨伐石闵。石闵亲自率领骑兵出城抵御，在城北列阵，远远看见敌军像墙一样涌来，便跃马出阵，手持两支长矛，直奔敌军。敌军前队，远道而来疲惫不堪，没料到石闵的轻骑兵杀到，一时来不及招架，就导致后退。石琨等人还在后面，看到前军纷纷后退，还以为石闵的军队很强盛，抵挡不住，自己保命要紧，也立即拍马返回奔逃。就因为这一逃，于是导致全军奔逃溃散，仿佛天崩地裂一般。石闵得以任意追杀，斩首达到三千级，等到石琨等人逃远，才收兵返回邺城，石琨等人仍然逃回冀州去了。并非石闵善于作战，实在是石琨等人无能。石闵既然大获胜仗，又与李农率领三万骑兵，前往攻打石渎。石鉴被禁锢在御龙观中，因为石闵、李农外出，监守稍有松懈，于是写了一封信，秘密命令近侍送去滏口，嘱咐抚军张沈等人，乘虚袭击邺城。哪知近侍不去报告张沈，反而将石鉴的信交给石闵、李农。石苞、李松、孙伏都等人，都被石鉴出卖，怪不得近侍使坏。石闵、李农当即驰回，突然闯入御龙观，指责石鉴反复无常，剥夺了赵主的名号，又再送他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石鉴在位只有一百零三日。石闵索性大肆诛杀石氏族人，捕获石虎的孙子二十八人，一并诛杀没有遗漏。只有还有石虎的儿子几人，如石琨、石祗等，都在外地，尚未遭遇灾难。</p>
邺城已经没有石氏的遗种，石闵就想要僭越称帝，司徒申钟，司空郎闿，暗中秉承石闵的旨意，联络朝臣四十八人，一同劝石闵进位。石闵假装退让，让给李农。李农不敢接受，誓死坚决推辞。推辞和不推辞一样，最终难以逃脱一死。石闵于是对众人说：“我们原本是晋人，如今晋室还在，愿与诸位分割州郡，各自称为州牧郡守公侯，奉表迎接晋天子返回都城洛阳，诸位认为怎么样？”如果真能这样，倒是能保全名声和节操，可惜并非真心。尚书胡睦进言说：“陛下圣德顺应天命，应当登上大位，晋室衰微，远远逃窜到江南，哪里还能驾驭英雄，统一天下呢？”看你能否长久做石闵的臣子？石闵欣然说：“胡尚书可谓识时务知天命，我应当勉强听从。”于是到南郊即位，公然称帝，改赵国号为魏国，恢复冉姓。纪元为永兴，追尊祖父冉隆为元皇帝，父亲冉曜为高皇帝，尊奉母亲王氏为皇太后，妻子董氏为皇后，儿子冉智为皇太子，其余儿子也都封为王。任命李农为太宰，兼任太尉，总领尚书事务，加封齐王，李农的儿子们都封为县公。文武官员各自晋升三等，封爵各有差别。并且派遣使者持节，告谕各处的军队戍守，一律免罪。</p>
各军屯都不接受命令，赵新兴王石祗，听说石鉴被弑，也在襄国称帝，改元永宁。任用汝阴王石琨为相国，并授予姚弋仲为右丞相，以特殊的礼遇对待他。姚弋仲的儿子姚襄为骠骑大将军，当时姚弋仲占据滠头，蒲洪占据枋头，各自想要在关右称雄，互生猜疑嫉妒。秦雍的流民，相继归附蒲洪，蒲洪拥有部众达到十多万人。姚弋仲担心蒲洪过于强盛难以控制，派遣儿子姚襄率领军队攻击蒲洪，被蒲洪打败。蒲洪于是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兼任三秦王。这就是前秦的开端。并且因为谶文中有“草付应王”一句话，于是改姓苻氏。蒲洪的第三个儿子苻健，年少时擅长骑马射箭，勇武有力，曾经被石氏父子所亲爱，蒲洪因此立他为世子。赵将麻秋，过去依附蒲洪，蒲洪任命麻秋为军师将军。麻秋劝蒲洪先收复关中，然后向东争夺天下，蒲洪很佩服麻秋的话。哪知人心难测，暗杀难以防备，蒲洪把麻秋当作知己，麻秋却把蒲洪当作仇家，一个无心，一个有心，两人整夜亲密交谈，接着又设宴饮酒，麻秋竟然在酒中放置毒药，劝蒲洪痛饮几杯。等到麻秋辞别宴席退出，蒲洪腹中突然绞痛，难以忍耐，自己知道遭到麻秋的暗算，急忙召见世子苻健进来交代说：“我拥有部众十万人，占据险要之地，冉闵、慕容俊等人，本来可以指日荡平，就是姚襄父子，也在我的掌握之中，之所以迟迟没有入关，实在是想要先肃清中原，再向西进军；没想到被这小子欺骗，导致我中毒。我死后，看你们兄弟不能像我，不要再想着中原，不如击鼓西进，能够占据关中，也好独霸一方呢。”一个麻秋尚且不能防备，还说能平定中原，也是妄想。说完就死了。苻健秘不发丧，立即率领亲兵去捉拿麻秋。麻秋正在安排兵器铠甲，将要趁着丧事作乱，没料到苻健已经先到来，急切之间不能抵御，立刻被苻健指挥部众拿下，一刀两断，报了父仇，然后为父亲发丧，承袭父亲的基业。并且派遣使者向晋朝报丧，自己去掉王号，使用晋朝的封爵。原来蒲洪先前投降晋朝，见前文。曾受封为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冀州刺史，广川郡公。此时苻健自称征北将军，向晋朝请求任命。赵石祗刚刚称帝，也想要笼络苻健，任命他为镇南大将军，苻健假装接受任命，在枋头修缮宫室，督促士兵耕种种麦，表示不再出兵；暗中却部署兵马，谋取关中。</p>
关中原本是赵国的属地，由将军王朗驻守。王朗从长安逃奔到洛阳，又从洛阳逃奔到襄国，见上文。当时只留下司马杜洪，驻守长安。杜洪常常担心苻氏入关，暗中加以戒备。等到苻氏父死子继，已经放心了一大半，接着听说苻健督促农耕修筑房舍，更觉得不在意，谁知苻健竟然自称晋朝征西大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兼任雍州刺史，率领部众西行，在盟津架起浮桥，渡河径直前进。等到部众全部渡过河，将桥毁坏截断，仿佛破釜沉舟，有进无退。苻健的弟弟苻雄率先到达潼关，杜洪才得到报告，于是派遣部将张先出去抵御，与苻雄交战，倒还不分胜负。等到苻健接着到达，张先势单力孤难以抵挡，败回关中。苻健虽然取得胜利，仍然写信给杜洪，并送上名马珍宝，说将要亲自到长安，尊奉杜洪的名号。杜洪也顾虑苻健心怀欺诈，对属吏说：“这正所谓礼物贵重言辞甜美，明明是引诱我呢。”于是召集关中所有的士兵，向东出去抵御苻健。苻健已经进军到赤水，派遣苻雄夺取渭北的土地，又追击张先到阴槃，把他擒获；再派侄子苻菁分兵夺取各城，所到之处立即攻陷。杜洪从长安出发才几十里，接连收到各处的战败报告。又听说苻健乘胜杀来，急得脸色惊慌。部众看到主帅脸色失常，更加心惊，你跑我逃，像鸟兽一样散去。杜洪只剩下几百名骑兵，眼看不能对敌，不敢再回长安，索性逃奔到司竹去了。</p>
苻健竟然进入长安，占据作为都城，派遣使者到晋廷报捷，并且与桓温交好。苻健有长史贾玄硕等人，请依照刘备称汉中王的旧例，上表请求苻健为关中大都督、大单于、秦王。苻健假装发怒说：“我难道就想做秦王吗？况且晋朝的使者还没有返回，我所应有的官爵，难道你们能预先知道吗？”众人这才无话可说。到了第二年是晋穆帝永和七年，晋朝的使者已经返回，没有听到加封的消息，他又秘密指使心腹，暗示贾玄硕等人上表尊号。贾玄硕等人不敢不从，于是请求苻健为天王、大单于。苻健还假惺惺地谦让一番，等到贾玄硕等人两次劝进，就自号秦天王、大单于，建元皇始。史家称为前秦。是十六国中的一个。当下修建宗庙，设置社稷，立妻子强氏为天王后，儿子苻苌为天王太子，弟弟苻雄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兼任车骑大将军，领雍州刺史。其余封拜百官，职位爵位各有差别。又派遣使者四处出行，询问百姓疾苦，广泛寻求贤能之人，废除赵国时的苛刻政令。关中百姓，依靠这些稍稍安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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