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文缓缓睁开眼睛,手中感受到一股微妙的重量,身旁的祁卉正微微蹙眉熟睡着。 “你要返回星际学院么?”他低声问道。 “嗯~” “那得起来了,已经接近,于是将其摘录在了自家杂志上。” “篇幅好像不大,估计也就一小块豆腐干吧?” “哈哈,待会儿我把扫描版发给你,是我天南高级艺术学院的同事转发给我的,确实只占了一个艺术动态板块右下角的小位置。”常硕的声音听起来显然很高兴,毕竟被弗拉格美术馆收藏固然令人欣喜,但能在《跨维艺术评论》上露脸,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豆腐干,却是更为难得的一项成就。 或许在未来数百年后,当林海文声名鹊起,他的个人履历上会将弗拉格美术馆的收藏视为,而将《跨维艺术评论》的评价视为他被星际艺术界广泛关注的里程碑——倘若他最终未能脱颖而出,那么这一切自然都将付诸东流。 “估计星际各大传媒也会注意到这件事,你低调些,别太高调了。” “……他们以前都嘲笑我呢。”林海文撇了撇嘴角,“说我只是被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私人收藏家看中,花了区区几万欧元买走了——连那是星际通用货币都没提。” 常硕停顿了一下,“我挂了。” 放下通讯器,常硕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弟子,他真是无可奈何,一心多用,却又比大多数艺术家取得成果的速度快得多。 “《跨维艺术评论》发表了有关林海文的评论?”常硕对面坐着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天南美院的教授,油画系主任,李振腾。他此次前来天南,原本是为了商谈在天南美院任教的事宜,未曾想刚见到李振腾,便收到了来自天南高级艺术学院同事转发的邮件,他简单翻译了一下,随后便转发给了林海文。 “嗯,就是在动态板块的一个豆腐干位置,不是专门的评论文章。” “你想什么呢,还指望能有个专门的评论?我这辈子还没捞到过一篇《跨维艺术评论》的专门评论呢。”李振腾不屑地瞥了常硕一眼。 “你呆在天南美院,还想指望《跨维艺术评论》能看到你?咱们星球,虽说现在还算不上油画的荒漠,但也相差不远了。如果不是林海文先被《西班牙星际艺术档案》关注,《跨维艺术评论》哪里会注意到他。” 李振腾思索片刻:“林海文还在中央艺术学院读书?” “这个学期结束后,他就退学。读满一年,然后离开。原本计划过一两年送他去巴黎高等装饰艺术学院深造,现在看来,还得再考虑一下。” “唉,饱汉不知饿汉饥啊,中央艺术学院说退就能退,巴黎高等装饰艺术学院想去就能去,现在听你说起来还不稀罕去了,啧啧。我本来还想说让他来天南美院读研呢,这下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哈哈,我之前跟他提过,他说如果来当教授,他会考虑。” “……天南美院虽然比不上中央艺术学院,但如果他要来当教授,总归要有学历或者作品吧?你让他去巴黎高等装饰艺术学院读个研究生,然后再来天南美院当教授。” …… “你那里有没有《帝王出行图》高清无标志的扫描 “嗯?”楚薇薇发出惊讶的疑问声,“《燕明星际走廊》?在联邦首都星系有一个燕明公园吗?” “可能是指京大旧居住区的‘燕明星域’,翻译错误了吧。”曲颖走近一看,“《星际艺术评论》,你听说过吗?” 楚薇薇摇了摇头:“你瞧,她是艺术学院出身的,应该不会随意乱讲。况且,巴黎星系,那可是公认的宇宙艺术中心。” 曲颖看着楚薇薇,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知道林海文有多牛了吧?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啊?” “就是同学而已,还能有什么特殊关系?”楚薇薇笑着向曲颖讲述了她与林海文在临川一中的往事:“当时我还以为我们俩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没想到后来不知怎地就成了朋友。” “哦,典型的跨星球剧情模式啊,接下来是不是就要上演你们俩联手对抗未知势力的情节了?” “瞎说什么呢,他应该有女朋友吧,也是同学,在中央戏剧学院学习。” 曲颖的眼珠子转了转:“中央戏剧学院那些魅力非凡的学员?哎呀,你要想插足其中,恐怕实力还不够呢。不过话说回来,中戏出来的演员和林海文倒是很般配,他自己经营着一家星际影视公司,根本不需要外出寻找合作项目,自家就能实现生产和销售一体化。” “……继续工作。” 楚薇薇和曲颖虽对《星际艺术评论》不甚了解,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也是如此。 《新文化纪事报》对林海文的追踪报道一直都很紧密,很快就搜集到了这条信息——如今,通过社交媒体获取新闻素材已成为各大媒体的重要途径之一。 “汤教授,我是《文化纪事报》的老谭,嗯嗯,您好您好。”谭编辑拨通了之前采访过的天南艺术学院教授汤云华的通讯频道。 汤云华不仅是天南艺术学院油画系的教授,而且他本人就是土生土长的天南人,从读书到工作从未离开过天南艺术学院,对学院有着深厚的感情。自从得知常硕将要来天南艺术学院任教的消息后,他就自然而然地把林海文当成了自己人,上一次采访也为林海文说了很多好话。 “汤教授,是这样的,我们收到了一条消息,林海文的一幅作品在法国《星际艺术评论》杂志上得到了专题评述。对于这件事,您觉得是否相当罕见呢?” 汤云华一愣:“法国的《星际艺术评论》?是国内的那个吗?” 华国有本名为《艺术评论》的期刊,是京大核心期刊,同时也是国内青年画家(包括在校学生)展示自我、提升知名度的重要平台。然而这显然与法国的《星际艺术评论》完全不同。 “不不不,是法国的。” “呃,您稍等一下,我去查证一下,一会儿给您回复。” “好的好的,其实我也正想请您帮忙确认一下呢。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请您提供一篇原刊的图像资料?” 挂断通讯后,汤云华想到今天常硕应该已经抵达天南了,直接找他会是最便捷的方式。但他最终决定先联系一位正在巴黎学艺的学生——作为宇宙艺术之都,巴黎吸引了众多华国艺术家前往各大高校进修,或是进入博物馆临摹、参观高水准且密集的艺术展览。找到这样一位学生对汤云华来说并非难事,毕竟天南艺术学院在国内八大艺术院校中排名前列。 《星际艺术评论》在法国艺术高校自然是必备读物。这位学生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那篇文章,并扫描了一页发送给了汤云华。 由于汤云华的法语水平有限,那位学生还额外提供了一份详细的翻译,内容比常硕提供的更为详尽。 “新古典主义,这是常硕的风格,至于委拉斯贵支的色彩运用?”汤云华也感到困惑不已,新古典主义强调永恒之美及自然法则,往往为了追求结构上的精确与完美而舍弃许多其他元素,包括色彩。这一流派的大师如安格尔,就非常重视素描而相对轻视色彩运用,这也是他饱受争议的原因之一。 林海文继承了常硕的新古典主义风格,其艺术传承可以追溯至达维特、安格尔,乃至文艺复兴时期的拉斐尔。然而他在色彩运用方面却独树一帜,甚至直接借鉴了委拉斯贵支这样的大师。如果他是《星际艺术评论》的编辑,也会对此感到十分新奇——当然,前提是他在这两个领域都已经达到了一定造诣。否则,那就只能算是胡闹或者空谈了。 了解情况后,汤云华给谭编辑回了通讯。 “谭编辑,我会按照上次的邮箱地址将扫描件发给您,可以吗?” “可以可以。” “我对这件事情的一些观点也一并发给您。” “好的好的,非常感谢!” “客气了,我也很高兴看到我们国家的青年画家能在宇宙范围内获得更多的关注。” 放下通讯器的谭编辑兴奋地拍了拍手,明天又将诞生一篇精彩报道。他思量片刻,是否应该去找涂刚也约一篇稿子呢?这样一来双方形成竞争态势,文章肯定会更吸引眼球。但是,他又想起林海文,觉得不想让自己沦落到《华南周讯》那样的境地——虽然关注度高,但总是被打脸也不是滋味。更何况,《华南周讯》现在似乎已经无法从林海文那里获取任何消息了。 “小玲,小玲,你联系一下敦煌娱乐,问问他们我们是否可以采访林海文,关于他在《星际艺术评论》上发表的作品。” “您还是让别人打吧。” “为什么啊?” “他们公司太讨厌了,上次我打电话过去,就听到有人在通讯器旁边喊,喊那个什么……” “臭娘们啊?” “……”小玲翻了个白眼。 “人家不是解释过了吗,那只是一只智能鹦鹉。” 谭编辑不禁哑然失笑。小黄这只智能鹦鹉有时会在通讯器旁大声喊叫,遇到女性声音就会喊“臭娘们”,遇到男性声音则会喊“臭不要脸”。小玲不幸成为了它的受害者之一。后来林海文为了避免麻烦,不让小黄再进入工作室,它沮丧了半小时左右,然后又恢复了常态,偶尔停在林海文的画架上摆出各种姿态。 谭编辑并未责怪小玲,而是亲自拿起通讯器拨打了敦煌娱乐的号码。 令他意外的是,这次敦煌娱乐的态度异常友好,电话直接转接到了林海文案头。在整个华夏星系的各家报纸中,能够如此顺利地采访到林海文的并不多见。 “谈编辑么?我是林海文。” “海文先生,您好您好,我打电话是想……”谭编辑简要说明了自己的意图:“您看,您能否谈谈对这件事的看法呢?” “可以的,不如你们派人过来面对面采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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