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德意久等不见钟敬动静,当即哈哈一笑,说道:“适才说话得罪了,咱们还是以大事为重,老夫赔罪。”
钟敬道:“赔罪倒也不必,以后不要乱发牢骚。发牢骚也言不及义,说不上正题。”
包德意道:“你也不要老是跟我抬杠!还是说,你这老不朽的不跟我抬杠,也实在有些寂寞了?那索性咱们还是回吧!”
“有完没完?在这里车轱辘话干嚼牙?你自己玩吧!”说完,但听扑通一声,钟敬没有了声音。
过了一小会儿,龙、明、沈三人只见一人头枕胳膊,仰躺在水面上,顺着地下河沿流而下。
三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屏住呼吸,把身体紧往岩石缝隙里塞。
没想到,河中之人经过他们身边时,还是向他们的藏身之处瞥了一眼,道:“包德意啊,要不你还是收拾收拾吧,这河洞里也没法待了。”
包德意一听,心思活泛得都能滴水了,扬声道:“我跟你说了罢。几天之前,我在安宁道上的一座树林之中又发现了一处崖洞,那叫一个美妙清幽,可好啊!要是你不想回京,咱们就到那里再逍遥几年?”
连龙晏都能听出包德意言语上开出了幸福的花儿,那钟敬愣是没说行还是不行。
包德意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嘟嘟囔囔的也没了声音。
三人等了好久,确认那俩已经离远了,才从岩石缝里脱出身来。
龙晏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还道是能人不知鬼不觉地拿住可疑人等,没想到无象用手指示意噤声,小船再次沿着地下河飞快飘去。
龙晏心道,果然还是章无象聪明,地下河水丰沛,水力大小在岸上很难识别,只有毫不着力,才能在纵横交错的地下水系中体认最终水流的方向——这应该也是钟敬水中仰躺而行的道理。
行了一阵,贝二爷熄了灯笼。
沈驰音坐直起身,以为发现了可疑之人,拿出战备姿态。
“风变凉了,应该是快出洞了。”贝二爷低声解释道。
龙晏心道,果然是老江湖,不然要是在洞口真有异常,人家岂不是早做了准备?
在一处临壁小潭,扁舟驶出了洞道。
“怎么回事?船顺流而行,怎会驶到这里?”沈驰音道。
龙晏仔细回忆,忽然喊道,“钟敬动了石头!”
“钟敬是谁?”贝二爷问道。
三人把洞中遇到钟敬和包德意的情状对章、贝二人逐一描述,贝二爷当即道:“龙晏还记得哪里有异?”
龙晏道,“大致能感觉到,只是也拿不准。”
章无象道,“即是河道之中,新石与旧石也不难辨认。”
其他人一听,马上明白了。
河道中的石头如果在一处放置久了,必然会被水草缠绕或者触水处长满青苔,只要找到那些异样的石头,就能知道钟敬在哪里动了手脚。
贝二爷提起扁舟,五人再次返回洞道,龙晏夜视无碍,便由他仔细查看沿途石头状态。
行至距离洞口将近五里之处,龙晏道:“大概就是这里。”
贝二爷蹲下一看,果然两块大石挡在了原来的水道上,石头着水的地方清洁干净,反倒是露于水外的部分水润滑腻、满是青苔。
“应该就是此处。”贝二爷告知章无象。
沈驰音蹲下看看石头,感叹:“这钟敬好大气力!”
龙晏道,“何须他亲自动手?”
沈驰音与明月不解,双双看住龙晏。
章无象道:“若他是修道有成之人,只要发功催动水流,两块大石搬运起来,倒也不难。”
沈驰音恍然大悟。
贝二爷与明月将扁舟放在石后的水道上,五人再次登船,扁舟摇摆几下,很快适应了水向,飞流而下。
河流尽头,几蓬青草。
五人自船上下来一看,地下河道由于温差和地势,一股继续向前,变成一股丰沛的泉水,因为水流的压力,在石缝中向斜上挤出,涌向地面,成为太清宫内温泉;更多的却是回浸到下一个地层,不知所踪了。
贝二爷要去探探那泉水的出口,龙晏赶紧制止。
“泉水成潭之处,布有石阵,不能擅入。”明月对贝二爷道。
龙明二人都发现了,停船之处,即为云台地基不远的石壁。自落脚地往外看向云台,有一石缝,亦只可一人通过。
“要是钟敬的话,自此处跃上云台,进入藏经阁应是不难吧?”龙晏道。
“岂止不难,简直毫不费力。”沈驰音道。
“那就去看看。”章无象说着,就向云台的方向走去。
龙晏问章无象道:“先生之前可有听说钟敬、包德意二人?”
章无象微微一顿,道:“大钟寺方丈学识渊博,与奇人逸士也多有交游。先前,他从明月对英琅云芝分筋错骨之术的描述之中,便猜知了她的来历。明日,可再去大钟寺一访。”
龙晏这才知道,原来英琅云芝的身份暴露,是因为她的易容之技。
五人刚登上云台,就看见在张朝真的带领下,齐岱、修文大江、华复玉和晏淞前后走出藏经阁。
晏淞似乎颇有些意乱,下台阶时差点绊倒,还是齐岱在旁托了一把。
龙晏心道:我老爹怎会与这些道长如此相熟,还能一起议事?
远远只见张朝真朝剩余四人拱手道别,自己一人匆匆走了。
华复玉道:“晏兄与两位师兄不如到我明霞洞一坐?”
齐岱看着晏淞,道:“知往昔旧事,便明今日情由。有些事情,本来应我等师父交代于你,但是如今一时也难知他老人家行踪,不如我师兄弟三人相互做个见证,今天就将话说开了吧!”
修文大江和华复玉齐齐点头。
晏淞似乎颇为抗拒,但看三人真切之意,也无法掩耳盗铃,只好当场答应。
只见修文大江和华复玉轻点足尖,一跃而去。齐岱则是陪着晏淞自蜿蜒山路拾阶而上。
章无象道:“龙晏是否要跟去一探?”
龙晏身子一震,心道自己心里刚一动念,他怎么就知道了?
想是这样想,却还是缓缓摇头道:“凭我再怎么隐藏,恐怕也难逃几位道长法眼。还不知所议何事,就这样巴巴的赶过去,到时候空让老爹难堪,还是不去了吧。”
贝二爷笑道:“龙晏倒是孝顺。”
龙晏道:“齐师父既请了老爹来太清宫,就一定是有了不得的大事。老爹自打我记事起,就没怎么离开过延益堂,并不是他不想,而是每天都被病患求到门上。这次能一走许多天,可见是要事。”
“那不是因为你在这里吗?”沈驰音道。
龙晏看了看章无象,“其实老爹早就知道我的行踪了,因为一直有……有人保护,所以他还是不至于因为要急着带我回去,走这一趟。”
贝二爷对章无象道:“要不然,我跟去看看究竟为了何事?”
章无象看看龙晏,龙晏点点头。于是章无象一抬下巴,贝二爷隐身而去。
章无象道:“今日没有查到潜藏之人,不如各自回去,明日待向大钟寺方丈问询钟敬之后,再做打算。”
沈驰音点头,向着章无象一拱手,先行消失在夜色中。
明月一跃而上枝头,在树丛中隐身。
章无象道:“你可是已知我自遇到你,便一直与你父亲有信息往来?”
龙晏赶紧解释自己并无异议,自己离家出走这一趟,也就是因着莲心的无妄之灾,现在幸好莲心性命无忧,虽然并不是自己找到的,但是也不枉游历这一场。
章无象看看他不似虚言,又点头道:“不管是行医,还是行商,多些江湖经验总不是坏事。”
走到云台栏杆处,望着一眼尽收的太清宫夜色,章无象又道:“其实,这钟敬亦是故人,只不过十几年未见,我并不知他已是修行之人,也不知所修是何法门,更不知其行所谋、意所图,所以刚才没有告诉大家。明日问过大钟寺方丈后,才知如何与他应对。”
龙晏吃惊地抬头。
这时,一个苹果自远处飞来,将要砸到章无象头上之时,明月眨眼间自树上倒挂翻下,一手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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