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月手脚冰凉,几乎站立不住。
朝廷里的文臣都聚在李觅的座下,无论如何都不是小事。他被困端王府几个月,只当李觅每日所忙的,只是在按部就班的接管军队。难道竟然是真的反了不成?
李觅微笑着看着脸色苍白,冷汗濡湿了鬓角的青月,随口吩咐道:
“来人,把青月公子扶到我身后的屏风内,给他送些热茶点心,再找两个丫头,给他捶捶腿,顺顺气。”
青月经过这一会儿的缓冲,勉强定住心神,他需要立刻出去通知欧阳夏文。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躬身轻声道:
“小王爷,青月身体不适,不宜在此扰了小王爷的雅兴,请允准青月回府。”
李觅唇角抖动,似乎又想笑,掩饰着用手划过额头,才勉强忍住道:“你只管在屏风后休息,休息好了再出来。这里是你的家,你还想回哪里去?”
若是平时,李觅这样刺他,他怎么都能忍得。
可现在,青月被李觅已经反了的想法,震得惊魂未定,李觅这一句话终于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青月冷冷一笑,索性豁了出去。
“小王爷,士可杀不可辱。我那日说过,你要杀要剐,要折磨,都尽管冲我来,你若念及旧情下不去手,我可以帮你。”
青月说着,从怀里掏出那枚梅花形暗器,五六个暗卫突然出现,挡在李觅身前,全神戒备。
李觅推开暗卫,仰天大笑,
“哈哈哈~青月你真有意思,我侮辱你了吗?这里难道不是你的家?哦,对,你的家确实不在这,而是在皇宫。你也不叫青月,你叫魏东燕如,魏侍卫?哈哈哈~”
青月不可置信的看着李觅,梅花暗器从青月手中“叮!”的一声滑落,扎进地板。
李觅克制住再次大笑的冲动,笑盈盈地继续说:
“魏侍卫觉得很吃惊?你的身份一重三叠,确实复杂。不过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要我想,我可以帮你追溯到祖宗十八代。现在且不说这些,不如站在我身后。你真正的主子,应该也快到了。”
震惊的尽头是冷静,青月此时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冷静,他沉声问李觅:
“小王爷今日究竟想干什么?”
李觅满面含笑地问:“你以什么身份来问我?皇帝的侍卫?丽人楼的清倌人?还是……我的……男……妾?”
青月忽略李觅的挑衅,冷冷地问道:
“侍卫如何?清倌人又如何?”
李觅眼中闪过寒芒,唇角却仍然向上勾起,不无讽刺地笑道:
“如果是以皇帝的侍卫,那你没有资格跟我对话。如果是丽人楼的清倌人,不要说跟我对话,即使是想跪下舔我的脚,我也嫌弃的很。”
青月冷冷一笑,伤不了李觅,自伤总可。他伸手抓过身后的一绺头发,就要发力断发,以表断情之志。
李觅眼神凌厉如刀,
“你若敢伤了一根头发,我就让人剥下丽娘的头皮。”
正相持不下。
门外有人禀报:“报~皇上驾到。”
一直如木偶泥塑的大臣们,听见皇上到了,就像突然被按下了启动开关。纷纷从座位上跪趴在地,有几个掌不住的失声嚎啕,口中大呼:
“皇上啊,皇上,老臣愧对皇上,愧对祖宗……”
欧阳夏文缓步走进天字阁,一身素衣便服,就像进入自家后花园一样,随意地扫了一眼跪伏地上的大臣们,一脸春风和煦的笑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朕的亲兄弟请你们来丽人楼吃顿饭,怎么还哭上了。是饭不好吃,还是酒不好喝啊?都坐吧,坐吧。宗盛难得破费,别便宜了他,只管点最好的。”
欧阳夏文说着,径直走到李觅身边坐下。
“宗盛,今日怎么有这样的雅兴。我早前听闻你将丽人楼比喻成粪坑,从不踏足,今日怎么肯来了。”欧阳夏文问的随和,好像这真就是一场普通的家宴。
李觅笑道:
“堂哥有所不知,最近也不晓得这些大臣吃了什么疯药,屡屡在民间散步谣言,诋毁端王府。说什么端王府只手遮天,大权独揽,目无皇上,早晚会反这样的浑话,我想着这些话堂哥未必知道,堂哥若是知道,必会替小弟教训这些胡说八道的大臣。所以今天特请皇上跟这些大臣解释解释,端王府为何军权在手,又为何能和皇上平起平坐。”
欧阳夏文苦笑摇头,满脸无奈的对坐下的大臣们说道:“你们谁说过这些混账话么,若真说过,真是糊涂油蒙了心了。
百姓们不知道,你们难道也不知道。端王府是咱们大正王朝的擎天玉柱,有不世之功。就是军权独掌,那也是先高祖特赐的。
不要说军权,如果朕有个行差踏错,端王府还有废立之权呢,这些都是明明白白写在先高祖遗旨里的。你们难道不知道?
你们哪,也不想想,若没有端老王爷震慑四方,哪有你们这些文臣的安生日子过。好了,以后不许你们再胡说,就是你们谁听见下头的人说了,也先打五十大板。”
“皇上,天无二日,臣无二主啊。”
一个花白胡子老头,扑通跪倒,涕泪横流的说道:“臣不忠啊,因家人被这狼子野心的李觅绑架,才不得不来丽人楼。在座的大人们也皆是如此。
可有些话,臣不得不说。皇上,建国之初,李氏家族却曾立下不世之功,所以高祖皇帝,特颁圣旨,指定李皇后所生育子嗣皆从李姓,掌军权,护国安。与欧阳家同气连枝共同掌管天下。
然而现今天下太平,军队宜裁不宜增。端王爷却为一己之私,不允许裁撤军队。现今每年军费耗资仍然超过国库的四分之一,如此巨大军费的拖累,致使好多新政推行不下去。现今国库已经出现寅吃卯粮的情况,如此下去,国家就被拖垮了呀,皇上。”
李觅听完,冷笑道:“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是被塞住了耳朵,还是被遮住了眼睛。远在边防的你们看不见,可最近的东南西北四座大营,距离京城最多不过两个时辰,你们但凡有人去看过一眼,都不会说出如此昧良心的话。”
“来人,把京城四座大营的年收支账册拿来。”
李觅喊人拿来厚厚的账册,甩到那老头子眼前,“施玉琅,你是工部堂堂一品大员,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单单南山大营一年的收支有多少?所耗军费是你说的那样吗?
我父亲,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不拖累民生。早几年就开始命令兵士开荒种地,养猪种菜,每年缩减的军费达到万亿两白银。老匹夫你说,是也不是?”
施玉琅颤颤巍巍趴跪在地不语,也不翻看账册。
“还有谁说要裁军的?昨日刚收到战报,东部的鲜卑部攻掠城池,抢劫民财,你们哪个要去前线,明日我就派人连带你们的家人一起随军,也好为国尽忠。”
刚刚还在抹眼泪的几个大臣,顿时收了啜泣之声。
欧阳夏文哈哈一笑,拍着李觅的肩膀笑道:
“堂弟,我才几个月没见你,你是真的长进不少。怪道别人说你是冷面阎罗,果然不差。端王府后继有人,是叔叔之幸,也是我这个堂哥之幸,亦是大正王朝之幸。
你也不要再和这些大臣们一般见识了,他们懂得什么。也就是帮着我算算账,管管下面的老百姓,闲着没事就耍耍嘴皮子。你要认真跟他们生气,那气可生不完了。若气坏了你,纵然叔叔不心疼,我也是会心疼的。
刚你说鲜卑部作乱,此事我也已经知晓。堂弟你该发兵发兵,该清剿清剿。有你在,我这个太平皇帝也能坐的安稳些。哈哈~来吧,说了这半日了,喝酒喝酒。”
欧阳夏文说着,举起眼前的酒杯。
李觅敲山震虎的目的达到,不再多说,洒然一笑,和欧阳夏文碰杯,一干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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