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都还没有说,婚也没有定。我真不知道该要多少合适,就前来讨教。”
“依着我看,育红比小燕花的代价多。看在近邻的面上,要他一千也不算多。”细磨石方才所问,耐火砖听了就像猫儿闻到腥味,兴趣大增,不假思索就定好价位。
“那就麻烦你了。订婚送礼我就请你,此事还非你上场不可。”
细磨石请他出马要彩礼,本是他的强项,但想到去妙巧村,就倒抽一口凉气,嘴里愤愤地说:“我对妙巧村早就磕头作过揖,发誓再不去了。怎可能干此事?”
“看你把话说到哪去了?常言说‘不走的路还要走三遭,不用的人用三朝。’阳世上的人都是糊涂虫,谁能把话说绝,路能走尽?再说,上次事情纯属意外,我着实不知道,你不能怨我。”
耐火砖本想再发些牢骚,借以泄愤,猛想起刘三仙的话:“若要大运来,须待三年后。若能交上马,又不叫马吃槽中料,方才能得时。为何要等三年?要知曹操的克星是桃园三弟兄。万万不可急躁,须得静等三年。”屈指一算,至时刚好三年。便想入非非:“嗨!马武是他本家,育红是马武侄女。侄女出嫁,马武岂能不管?说一千,道一万,亲房就是亲房,比不得外人。我只要出面多要些彩礼,细磨石自然喜欢,便能讨的马武的喜欢,到时就不费吹灰之力结交到‘马’,刘三仙真乃神人也!说过的话今日应验,该着我时来运转。正是‘足踏千里赤兔驹,手擎铁背宝雕弓;搭上一支狼牙箭,射下两只金爪鹰。’有这等好梦不做,更待何时?白白错过,岂不可惜。就不知此事马武出手不?我得问清楚了再行定夺。”想到这里,喜滋滋地说:“唉,你姑父!这次你来就是看得起我这当舅舅的,就是再忙都应该去。只因上次的台是你家马武拆的,这次要我出面,还必须有马武在,给人一个脸面,我才好张嘴说话。”
细磨石听了有点作难:马武虽说是育红的远房伯伯,平时最反感的就是买卖婚姻,我躲他都来不及,怎敢去招惹他?要他出手,更比登天还难。可是,耐火砖说的也有道理,马武不出面,他也难去。还得先稳住他再想办法,就说:“你舅舅,此话好说。我这回去就请,估计会给我这个面子。可是你一定要来,万万不能耽误。再说,亲戚指望亲戚好,亲房还望着亲房倒哩!我还真不在乎他来不来。”
“那可不行。要我去,除非他在。他要是不出面,你就别指望我来。”
耐火砖的话话很干脆,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真的给细磨石将了一军。他转而一想,耐火砖说的也是实在话,只能回去再作马武的文章。只好泱泱不快地作别耐火砖,返身闷闷不乐地回家。
马武为此事亦是暗中费尽心机:要能说服人,还得不给对方反击的破绽,的确是难!实是比他当支书还难。近日风闻两家就要订婚,如果到时拿不出具体方案,不要说对不住多九公的那瓶“竹叶青”,就连村支书这个职称也对不住,那还怎么行?故此一连几天地里的活也没心情干,闷呆在家中,深居简出,只是思谋计策。刚想到一丝眉目,就说声“不成不成”给推翻,思来想去,竟连两道浓眉也连到一起,额头皱纹一道深似一道你,脸上大变相,对着镜子一瞧,径自不敢相认。如此虽然难受,还是强迫自己去想,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焦心之下,索性不再去想,信手翻弄起旧报纸。翻来翻去,猛然间眼睛一亮,挤在一起的两道浓眉瞬间解开,额头皱纹顷刻舒展开来,脸上渐渐浮上笑容:“哈哈!他叫马五,我是马武。五武字虽不同,叫起一个音,莫非老天在暗示我不成?我可没说马五呀马五,你真解了我马武的围,脱了马武的困。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将来倘若相遇,一定要结拜弟兄,同生死,共患难。”就把报纸恭恭敬敬收拾好,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我就学个他的样子,别出心裁,此事保准能成。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想要稳操胜券,自是少不了帐前先行小雷神王俊威、七煞星秦振国两个难兄难弟。”想好主意,便带上房门,走到小雷神家,一问小缠丝岳燕云,说担稀粪去了。马武心说“更好,免得你小缠丝打搅。”问清地块,急火火赶到半路,看见小雷神埋完粪往回走,便急步上前,一把夺下粪担,拉到僻静处,得意洋洋地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连比带画一通,只听得小雷神连连点头,不住叫好,满口应允。小雷神为何如此干脆,一来卫红救过他家孩子,就得“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二来他早就对此不平,要不干嘛要找耐火砖的茬?今见有马武承头,缘何不喜?马武索性来个趁热打铁,小雷神便扔下家什不管,跟了马武去找七煞星秦振国。诸位有所不知,七煞星现任妙巧村生产队长,是马武的左膀右臂,加之为人豪爽,三人一拍即合——确是不费吹灰之力!三人人蹲在一起,头对头极,眼对眼,你一言,我一语,计了又计,议了又议,思了又思,谋了又谋,一个完整的作战方案即便产生。三人自认为都是火爆性子,恐有纰漏,重新商讨一番,直至认为滴水不漏、针扎无缝方才作罢,喜滋滋散伙。
定好计谋,马武精神抖擞,英姿焕发,心说“多九公呀多九公,你万万不会料到我这个大老粗会想出此招,到时候就要叫你大吃一惊,再不敢小觑妙巧村人物。”想到妙处,越发兴奋,忍不住就走进细磨石家。
细磨石自打阳坡村回来便闷闷不乐,“唉,要是马武不出面,耐火砖肯定不会来,到时自己孤掌难鸣,岂不白白错过财神爷?对,还得动动这个太岁。”便要去寻找马武,但一想到马武六亲不认的禀性,见面确是难以启齿,弄不好被其翻脸数说一顿,还不是自讨没趣?思绪就像随风飘舞的杨柳,忽左乎右没个定夺,万万没想到马武自己送上门来。
细磨石一见马武,心中妄念萌动,自然喜不自禁,招待比往日更是不同,热情地说:“今年实在太忙了,没有一点闲功夫过去转转。屋里好着哩,收成怎样?”
“哎,我的还能不好?还不是棒槌打蛤蟆,一下就翻过。”
“那就好。比去年能多一半吗?”
“一半恐怕还刹不住?玉米把旧架挂满,剩下一半多,只得又请人做了一副架,把人着实忙坏了;洋芋就再不要说了,你晓得满儿睡的那个屋子也不算小,几乎给堆了,估计上万没啥问题。还有黄豆、油籽、菜色样样丰产,害的人没地方放,这几天尽送人着呢!你要是缺了随便拿。”
细磨石总改不了爱装穷的老毛病,叹口气说:“唉,我的就不要提了,顶好能与去年持平。不过还好,总算够吃。”
就这样,两人扯了几句庄农经,慢慢地把话转入正题。还是急性子马武先起的头:“听说育红有了下家,对象还是咱全乡有名的土专家卫红!这等天大喜事,私底下你不嗯一声,相亲也不通气,难道说我是牛肚子,一顿就把你迟穷了?”
细磨石一听急了,忙辩解道:“哎,看你把话说到那去了?漫说这两年有些余粮,就是过去不够吃,一半顿饭还能把人吃穷?只是寻思你忙,怕你不管,请也白搭,故此就没和你商量。”
“哈哈,你真是门缝看人——把人给瞧扁了。你咋知道我不管?”
“你的犟脾气我还不清楚,还用得着问吗?”
马武听了觉得好笑,硬给忍住,装作自悔地说:“唉,看你说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闲了把自己反思一番,方知过的太没意思,直肠直肚,惹得猪嫌狗不爱,亲戚朋友间关系冷冷淡淡。现在一上心,到改的时候了。不瞒你说,顺儿也处了个对象,考虑到手头紧,亲都不敢去提。心想育红先成亲,你眼下又不用钱,我想把彩礼倒个手,给顺儿说亲呢!”
“真的?”
“老弟老兄的,红口白牙,岂能说假话?”
“那没问题。不过,彩礼的事还得你出面。”马武一番“真心”话,细磨石听得极为受用,心窍立马活络,一把将马武扯到炕上,把思谋已久的一整套计划全盘托出。马武假装糊涂,交口称赞。细磨石就把内荐一事相托,马武一百个情愿。细磨石报了个不低于一千元的礼数,马武连连点头说“不多不多”。计议好了,马武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马武一走,细磨石就像吃了“欢喜丸”,从头到脚说不出的舒坦,就想给耐火砖报信,怎奈天色已晚,只能等到第二天去,独自乐了一晚上。天一明,便急火火赶到阳坡村,二请耐火砖。
耐火砖闻讯,喜不自禁,高兴劲不亚于细磨石,乐得合不拢嘴,心说:“刘三仙真乃神人!要我运通时,就得靠马武。如今能结交上这位太岁爷,刚好三年之期,今日应验,实乃我时来运转之先兆。”自是满口应承,留细磨石吃了早饭。一对难兄难弟端着饭碗又谋划一番,他才心满意足地作别耐火砖。
回家的路上,他越想越美,越思越乐:“嘿,该着我交上大运!正是该发财时不发由不得发神爷,看似很麻烦的事,不费吹灰之力就给搞定。这几天的路总算没有白跑,虽然间机关算尽,总算是天随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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