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逼他走。”
他追问道:“他现在在哪?”
周寒确实是不知道陆悦扬的行踪,说道:“我只是让他好好反省,至于他做了什么决定,或者去了哪里我不清楚。”
安音璇现在明白了,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等了那么久,得到的却是一条没头没尾没解释清楚的道别信息,太荒唐了。且不说与他分不分开,这明显是被周家逼上绝路才离开了。
“你怎么能这样,周寒。他当了九年的艺人,你一句话就让他退圈,你知不知道他多热爱这份工作?”
周寒无动于衷地说道:“我不知道。”
眼见安音璇就要发飙,安鋆赶紧上来拉住他,说道:“哥,等演唱会结束了再说不迟。”
他挣脱开来,崩溃道:“悦扬走了,去了a国,他不要我了……”他捂住脸蹲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胸口疼到呼吸不畅。在收到短信之前,他心底还抱有回旋的余地,而现在明明白白的字就写在眼前,他要一个人面对失去爱人的事实,甚至连远远地看看都成了奢望。
周寒的心情一点不比安音璇轻松,虽然爱的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心却离自己十万八千里,他弯下腰,想着至少给予一个拥抱,可就在要触碰到的时候,安音璇抬起头,眼神里有着从未出现过的憎恨,说道:“就因为白雁岚?你让他放弃终身的事业?”
周寒抽回手站直身板,说道:“不是雁岚委托我做这些,但他这个样子也是客观事实,我不会阻止陆悦扬想要补偿的行为。”
他愤恨道:“所以都是悦扬的错,对吗?是悦扬逼迫白雁岚爱上他的?逼迫他醉酒撞车的?逼迫他吃安眠药自杀的?!”
周寒想先稳住他的情绪,毕竟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音璇,你马上要演出了,现在我们不谈这个。”
“我偏要谈!白雁岚是死是活跟悦扬有什么关系?!你们全要算在他的头上,让他来背负白雁岚自杀未遂这个沉重的负担?!”
周寒的立场与他不同,蹙眉说道:“陆悦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对白雁岚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他从头到尾都是白雁岚自以为是的受害者!”他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一旁的辰迦蹙了蹙眉。
“音璇……”周寒本就是顶着父亲的压力强行保住他,但周江临那关太难糊弄了,更何况陆悦扬一走,他们之间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恶劣关系也真的已经无力回天。从今往后,也只能默默地守护这个人了,不再联系不再见面,这样似乎对谁都好。
周寒抚上他的肩膀试图再好好看看这个人,他却一把拍掉了那只手,说道:“你别碰我!只要白雁岚受了委屈就一定是别人的错,你们周家就是这样霸道,不把悦扬当人。你不也一样不把我当人看么!”
“我不是这么想,你现在需要冷静。”周寒绷着脸,保留着最后的颜面。
“我很冷静,你从来不问我是否需要你这样的用心,从来都是自说自话,自以为是,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和你那个没有血缘的弟弟是一样的。”他本来烦透了这种不自由的日子,可现在看来,比起被迫退圈,被监视被软禁原来算是好的。
工作人员一路小跑,过来通知马上开场,艺人和各部门就位。
安音璇抹掉眼泪站起来,辰迦赶紧上前补了妆,他戴上耳返,看都没看周寒一眼,被簇拥着出了休息室。愤怒压抑了不管不顾去追陆悦扬的冲动,跳上升降台的时候他想,自己一直是冷漠的性子,对谁都留三分薄面,唯独对周寒不一样,好像他就是专属出气筒一样。
安音璇渐渐升上舞台,无数追灯打上来,王威喊着点子,音乐响起,是第一张专辑一首快节奏的主打歌,就像陆悦扬祈祷的那样,他走向舞台的正中心,后面曾经属于rright的众舞者跳起惑人的舞步,无暇多想,他唱了起来。
燕城国际机场的国际出发航站楼里,陆悦扬发完短信就关机了,他怕安音璇打过来,更怕自己听见他的声音就再也离不开这里了。
他迅速过了安检,来到头等舱休息室,果不其然看见了白雁岚和方青怡。
白雁岚按住母亲,示意自己能处理,便走上前来,跟他去了一旁的角落。
“你怎么来了?”白雁岚没化妆,面色很是憔悴。
陆悦扬看见他头顶居然冒出了两根白发,心里一紧,说道:“我欠你一个道歉。”
他摇摇头道:“谁都不欠我的。”
像是要下定决心一样,陆悦扬上前一步问道:“能让我陪着你吗?”
“赎罪吗?没必要,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时隔那么久再见面,陆悦扬已经想通了很多事,保护安音璇和白雁岚的唯一办法就是放弃今生的爱情,他坚持道:“就是想陪着你。”
他曾经跟安音璇开玩笑说,家里人都是医生,要病了可以一条龙服务,结果用上的人却是白雁岚,而且过程和结果都是如此惨烈。
白雁岚落寞地笑了笑,没说同意或不同意。他看了看休息室前台的时间,说道:“安音璇正在开他的第一场巡演。”
“我知道。”陆悦扬当然知道。
他垂下眼眸说道:“我已经是个丧家之犬,而他会越飞越高,越走越远。”
“一定会的。”没人比陆悦扬更坚信这一点,只是……高到谁都碰不到他,远到再也无法追赶他。
白雁岚拉起陆悦扬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热度传来,他说道:“我带你走。”
陆悦扬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没想到最后领走他的是白雁岚,没有丢下他的还是白雁岚。
他们登机的时候,市中心的演唱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肖权和陈郡山坐在区,内心不无震撼。安音璇太会唱了,现场比录音棚里更具爆发力,今天好像是要跟谁较劲一般,唱得特别卖力。
他台风简单,不舔舌头不抛媚眼,但每一个眼神都带着穿透人心的诱惑,勾得人魂飞魄散。
正场结束的时候,他把王威拉到舞台中央,隆重地介绍了他最重要的乐队。
彩排的时候并没有这个环节,王威也是一愣,随后低头秀了一段吉他,这是他在兑现之前的承诺。那个清晨在荷花池的门口,他垫脚搂着自己说:“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最好的吉他手,你是我的吉他手。”
之后又把前rright每个成员的名字念了一遍,追光打到的时候他们的表情也很惊讶,这仿佛在告诉他们,安音璇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跟着他也可以拥有姓名。
这一连串的举动都让这些搭档心甘情愿地追随他。
返场之后作为结尾歌的《first love》,王威弹着吉他慢慢走到他身边,他一手攀住王威肩膀,电吉他的旋律激昂亢奋,随着全场的尖叫声,他平复下来唱这首改变命运的歌。
唱到最后一句,有个小小的意外,话筒突然没了声音,大概是监控台接触不良,场地里不乏有笑声响起,大家都不太在意这个小插曲。
而此时安音璇看了一眼王威便独自向舞台前面走去,步伐渐渐加快,最后变成小跑。乐队很默契地停下了伴奏,全场疑惑声音四起,肖权和陈郡山对视一眼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见他跑到了t字舞台的最前端,几乎就是场地的最中心,停下的一刹那,他弯腰扶膝,有风从后面吹来,头发和t恤都向前扬起了弧度。他站起身,把手里话筒抛了出去,一下就被前排观众接住了,引起一阵欢呼。
紧接着他喘了几口气,对着全场观众慢慢闭上眼,做了“嘘”的动作,直到所有人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能听见,他睁开眼,用尽全力,呐喊着唱出了最后一句歌词。
他最真实的声音延展开来,震动着每一个人的鼓膜,随着尾音的消散,全场报以雷鸣般的欢呼声和掌声,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为他倾倒。
肖权在下面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缓缓抬起手拍了几下,意有所指地说道:“他是天生的巨星。”
这是安音璇与生俱来深入骨髓的桀骜与耀眼,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挡不了他。
“我早就说过,你懂得太晚了。”陈郡山一脸得意,像是在炫耀自己珍藏的宝贝,坏心眼的他,似笑非笑地调侃道:“哦,对了。”
肖权问:“什么?”
“我记得那个被他扔了的话筒好像是三十多万买的。”看肖权吃瘪实在太有意思了,体面如肖总“腾”一下站起来,拍着旁边工作人员喊道:“快快快!起来,把话筒给我追回来!”
夏日来临之际,楚千云被正式起诉,上法庭的前一晚,肖权第一次去看守所探望了这个把他带进娱乐圈的老朋友。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楚千云可能动用了一些关系,因此在看守所过得没那么差,有吃有喝能上厕所能洗澡,仍旧是那件干净利落的唐装,人却瘦了一些。
外面快三十度的气温,肖权也仍旧是那身熨帖的三件套,少有地没带着那盛气凌人的姿态,问道:“您怪我吗?”
楚千云笑着摇摇头,不知道是在否认,还是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可笑。
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句:“时间会过得很快。”
这句话说得没错,时间会过得很快,楚千云经过一次上诉,几个月后判决书下来,几罪并处罚款三百六十万,有期徒刑十年。
因为大股东楚千云的前妻撇清了跟创始人的关系,又加上寒晟资本的积极运作,事态得到了控制。
秋天,楚千云入狱,同年底星云上市。
肖权、陈郡山、安音璇摇身一变,身价过了九位数。
这天肖权带着陈郡山和安音璇在证券交易所敲完锣,没有去庆功宴,而是回到了公司。
他的办公室一直没有变,比起楚千云那间更大的,他还是更喜欢这里。星云上市了,有了钱他可以做更多项目,产出更多明星和作品,但为此他也丢弃了很多曾经的坚持。
fun、rright还有陆悦扬,都变成了上市这条路上的牺牲品,也只有在达成目标的今天,肖权才能去回想,到底值不值得。
所以他跟楚千云真的有那么大区别吗?他只是保住了星云的壳,保住了壳里唯一一颗珍珠。
像珍珠一样闪耀的安音璇,踩着白雁岚落败的遗骸,登上了华语歌坛的最顶峰。
这一年,安音璇24岁,白雁岚26岁。
—— 第二卷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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