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把人家尸体扔海里去了,连他们的名字也不记一下?”李建昆睁大眼睛,一脸匪夷所思,他想,不提其他,就算出于给雇主反馈损失作考虑,这也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
“有啥用?”刘坨子说,“雇主都有心理准备的,知道会有损耗,他们只关心最后到了多少人,死在路上的,谁在乎?”
≈lt;divcss=≈ot;ntentadv≈ot;≈gt;李建昆负在身后的右手青筋暴露,很想一拳砸烂他冷漠而平静的脸。
这是谋杀!
走私船主和雇主,都是凶手!
“你把那个假洋鬼子跟你交易的过程,好好想想,事无巨细,全部写清楚,”李建昆从五屉桌上取来红线信纸,和一支英雄牌钢笔,“包括那批人在船上的经历,最后死掉几个,一五一十写下来。”
疯子会意,替刘坨子解开绑住手的细麻绳。
“我写下来你就放我走?”
“可以。”
“你发誓。”
“我发誓。”
刘坨子暗吁口气,他不在乎他写的资料落到大檐帽手上,或者其他哪里,没这玩意大檐帽就不抓他了?
这次被同行联手干翻,被他视为突发状况,也是近几年最大的劫难,吃一堑长一智,他认为只要迈过这个坎儿,没人再能抓住他。
刘坨子趴在五屉桌旁咬着钢笔头,一个字一个字往出挤时,李建昆也没闲着,他找来一张白纸,握着一支铅笔,勾勾画画,发出密集的沙沙声。
疯子看得啧啧不止,想不到他还是个画家。
李建昆凭着脑子里的印象,一张素描画完时,刘坨子那边也写得差不多。
“是不是他?”李建昆把纸递过去。
刘坨子诧异看他一眼,接着收回目光,盯着素描图打量起来,没费多大劲儿便认出来:“对对,是他,就是他!”
“他就叫李坚强。”
素描是一张半身像,上面的李坚强穿的衣服、戴的围巾、发型,都是基于李建昆两年前的印象。
“哦……”
刘坨子在继续完成最后一点笔墨时,疯子把李建昆拉到墙角,咬着耳根子问:“你真打算放了他?”
“当然,说话得算话。”
竖起耳朵的刘坨子,心头大喜,下笔也畅快了几分。
“可是……”疯子皱眉,欲言又止,他想,就算这样,他也不能让刘坨子活着回去,否则后患无穷。
这时,李建昆递给他一个眼神,让他安心的意思。
刘坨子写完材料后,李建昆一字不漏看过去,写得算是蛮具体了,洋洋洒洒三页信纸。
凭这份材料,或者说证据,足够坐实“假洋鬼子”走私人口的罪名。
而那份李建昆的素描图上,也有刘坨子的签名画押,附带一行字:“此人就是假洋鬼子!”
“我够配合了吧,你啥时候放我走?”刘坨子问。
李建昆瞥了眼窗外,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约莫五点左右,遂说道:“别急,我还要捋捋有没有没问到的地方,这次放你走,再想找你可就难了。”
刘坨子脸上挂着笑意,心里却在冷笑,他想,臭小子,咱俩很快会见面的,不用你来找我。
大约一个小时后,刘坨子第五次催促的时候,李建昆瞥一眼手腕上的飞鸽,摆摆手:“走吧。”
为了奖励刘坨子的配合,他身上的细麻绳已经全部解开,只要没人阻拦,抬脚便能离开,他指指疯子说:“你这家伙不能跟我一起走,他想干我,你得管着。”
“好。”李建昆说。
刘坨子这才拉开房门,不急不躁走出去,他甚至在前进电器厂的厂院里,站了两分钟,他笃定疯子就算想弄死他,也不敢在这儿动手,那是给他老板找麻烦。
在这两分钟里,刘坨子已经想好摆脱疯子的计划,他不打算立刻离开石头矶镇,后面有条疯狗,人流集中的镇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找到一部电话,他能叫来一辆吉普车接自己。
打好算盘后,刘坨子裹紧衣服,走向厂房院门。
二月的清晨,气温还挺冷。
不过,劫后余生的他心情蛮不错,差点没哼出小曲。
吱呀——吱呀——
铁闸门锈迹斑斑的倒闩,被他拧动着抽开,刘坨子大步迈出去。
唰!
一个黑影突然从水泥墩子后方跳出来,将他扑倒在地,不等刘坨子反应过来,脸被一只大手死死抵在霜冻的土地上,腰也被一只膝盖顶住,两只手则被人从背后掰到一起。
咔!
某个冰冷的东西锁住了他两只手腕。
“刘坨子是吧,我们等你有几分钟了。”县局的罗队长嘿嘿一笑。
“李建昆,你个言而无信之徒!”刘坨子愤怒嘶吼,只怕半个镇子都听见。
厂内,李贵飞的总经理办公室里,窗边,李建昆侧头问:“我言而无信了吗?”
疯子咧嘴笑道:“哪有?不是放他走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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