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么，却沦为沽名钓誉之辈扰乱人心的彩头。”</p>
叶灼转了个身，望着台下众人。</p>
这姑娘半张脸蒙在面纱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但眼波流转颇为妩媚，有意微微眯起的时候，竟有种摄人心魄的明艳。</p>
众人这才意识到，叶二小姐的花魁之名，大约是确有其事。</p>
“你猜这些争着试剑的少年中，有几成会沦为门派倾轧的牺牲品？又有几成，会成为借旁人名头为自己扯大旗的伪君子呢？”</p>
她故意换了一种既柔且媚、娇中带妖的音色，仿佛说的不是刻薄讽刺，而是诸如‘英雄少年，妾自当以身相许’一类的情话。</p>
台下不知多少人，脸上浮出了迷蒙笑意，压根没听清她具体说了什么。</p>
随后她利落转身，换回了冷而脆硬的声调：“少师落在这些人手里，不如随我回仓库蒙尘。”</p>
这下任谁都听出来，叶二小姐就是来砸场子的。</p>
石水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却被白院长用眼神制止了。</p>
在场这么多人都是成名大侠，对一个武功尽废的女流晚辈动手，实在是有失体面。</p>
纪汉佛看了乔婉娩一眼，后者微微点头。</p>
“叶二小姐句句话中带刺，莫非与四顾门有什么旧怨？”乔女侠身段虽软，但动气亦是眼神锋利，“若是误会，当早日解开。”</p>
“没有。”叶灼似是没看见她，懒懒散散地站在那里，“怎么敢呢？”</p>
“姑娘不说实话——”</p>
“好，那我就说实话吧。”叶灼飞速接话，“我对李相夷这个人有些不便明说的情愫，所以我要带少师回去睹物思人。毕竟这也算是我们仅有的缘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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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猛烈咳嗽起来，只好立即弯腰，装作心疾发作。两秒之后他在方多病关切的眼神中，抬起袖子在嘴角点了点，摆摆手道：“无碍。”</p>
好在周围人都是一副惊诧模样，喷茶的也有，瓜子落了一地的也有，方多病本人也是满脸不可置信，无暇注意他的失态。</p>
这叶二小姐的语出惊人，还是一点没变。</p>
乔婉娩柔声重复了一遍：“不便明说的情愫？”</p>
“啊，就是你想的那样。”叶灼毫不心虚地直视乔婉娩，忽然绽开一个媚眼如丝的笑来，又换了一种少女娇羞的音色：“我爱慕于他。”</p>
“所以自然看你们都不顺眼，大可以当做是嫉妒。”</p>
方多病压低声音，“这叶二小姐真的假的？”</p>
李莲花连连摆手，像是急于撇清关系：“传闻这叶二小姐行事疯癫，常有惊人之举，做不得数，做不得数。”</p>
“这你也知道？”</p>
“姑娘，爱慕相夷？”</p>
“也就比乔美人略多几分吧。”</p>
“你！”</p>
“放肆！”</p>
“你什么身份，敢觊觎我们门主。”</p>
“别来坏门主的名声！”</p>
叶灼却不看别人，只盯着乔婉娩，眼神在她和肖紫衿之间来回逡巡，末了正色道：“有的人弃剑如遗，另有归宿，却觉得这武林至高，旁人不能觊觎？这好没道理呀。”</p>
“你！”破军出鞘，直指叶二小姐眉心。</p>
被平白嘲讽了这么久，再好的修养也维持不住，何况肖紫衿本就气量狭窄。</p>
他周身杀意盎然，让人毫不怀疑下一秒就会让叶二小姐血溅当场。</p>
谁料叶灼只是微微抬眼看了看剑尖。</p>
“你打不过我。”</p>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p>
“这叶二小姐哪里来的自信？没武功还这么狂，肖紫衿气量又那么小，只怕得出人命啊！”</p>
“嗯，是啊，只怕会出人命。”</p>
李莲花多少知道点内情。</p>
这叶二小姐确是世所罕见的武学奇才，如今十年过去，不知到了何种程度。</p>
而她性格乖张，行事不顾后果，肖紫衿气量狭窄，极易冲动。这两人若是当众动起手来，不知会出什么事。</p>
他扫视一圈，弯身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p>
肖紫衿毫不客气，一剑直向叶二小姐面门刺去。</p>
“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能耐，竟然比李相夷还狂！”</p>
纪汉佛只知传闻中叶二小姐经脉尽断，武功早废，生怕肖紫衿出手没有轻重，立即出手击在破军剑柄上，但还是晚了一步。</p>
如果叶二小姐死在百川院，等于公开打云城叶氏的脸，理上又站不住，恐惹下大祸。</p>
破军直冲而出，却见那不会武功的叶二小姐忽然双臂一展，飞身急退，身法之快犹如鬼魅迷踪，俨然是婆娑步！</p>
在场多是四顾门旧友，识得婆娑步的不在少数，一时鼎沸。</p>
眼花缭乱之中，叶二小姐的声音好像在头顶每一处角落响起。</p>
“那是自然，他想做武林正道之光，我又不想。”</p>
“所以那套冠冕堂皇的情义，也别拿来绑架我了。”</p>
“我对李相夷有情，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四顾门的脸，大家体面一点，如何？”</p>
“是李相夷的婆娑步！”</p>
不知道谁喊了第一声。</p>
场面近乎失控。</p>
婆娑步骤然现世，台上几人皆是心神巨震，猜不透这叶二小姐与门主究竟有何渊源——是十年前便有不为人知的瓜葛，还是门主果真没死，却跟这妖女……</p>
无论哪种猜测，都让人不安也不悦。</p>
石水第一个抽出了剑，“门主绝不是那样的人，别让这妖女继续妖言惑众！”</p>
“唰”地又是几声长剑出鞘。</p>
四顾门旧人群情激奋，剑拔弩张。</p>
无关人等立即噤声，场面一片死寂。</p>
“咳咳。”李莲花忽然一阵咳嗽打破寂静，众人顿时齐齐看过来，数道利剑一般的目光像要把他戳个对穿。</p>
方多病也用胳膊肘杵他，眼神里都是嫌弃——你怎么早不咳晚不咳，偏在这个时候添乱？</p>
“抱歉抱歉，这旧疾发作，忍不住。”李莲花冲周遭抱歉拱手，声音不大，却很清晰。</p>
“不过在下有几分好奇啊。这少师剑的归属，怎么了变成论谁与李相夷羁绊更深？这大熙律法，是有规定的呀。”</p>
“说得对！”方多病其实也早想说了，当即朗声道：“那我还是我师父的徒弟呢，岂不是这剑应当归我。”</p>
“李神医和方少侠真是难得的明白人。”叶二小姐翩然落地，冲两人微微一笑。</p>
方多病对她没有好感，当即‘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我才不是帮你说话。”</p>
李莲花则感到了一阵寒意。</p>
这叶二小姐分明刚来，又如何得知他们是‘李神医’和‘方少侠’的？</p>
“这谁与李相夷有瓜葛，跟少师剑的归属没什么关系。”方多病虽然很不喜欢叶二小姐，但道理摆在那里，他有自己要坚持的原则。</p>
“根据大熙律法，少师剑确实是叶二小姐的东西。何况当年我师父要这柄剑也只是盛情难却。若他还活着，也必定会物归原主，我师父不可能想跟叶二小姐沾上什么关系。”</p>
李莲花躲在他身后，竖了个大拇指。</p>
叶灼却一偏头，若有所思地笑了。</p>
话说到这份上，也算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p>
石水忿忿不平，将少师剑往叶灼手里一拍，冷冷道：“门主若是在世，定对你厌恶至极。”</p>
叶二小姐一脸惊诧：“这他人都死了，谁还在乎？”</p>
？？？</p>
这下台上台下，包括李莲花本人，全都一脸茫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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