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什么时候在乎过我？我……我……成绩差，也不要你提问……我倒架子……你也……也会尴尬得——要死吧？”她说话由舒缓、迟疑，变得激动、果决。</p>
他嘴巴张得大大的，不知道如何应对。双手揉搓着，好像是被她罚站的小学生。他突然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要每个星期点她读一次课文，读课文总可以吧，不认识的，先给她标音，要不，先给她念一遍，或者，两遍，哪怕三遍也行……</p>
“嗯——，我不要你解释，我知道你天天盯着陈琴琴，她口才好呗——还有肖雅晴，成绩那么优秀……”</p>
她直直地盯着他，却面带着平常的微笑。</p>
他的额头上的汗珠，绿豆一样滴落下来。</p>
琴琴坐在第一排，反应最快，他刚说上半句，她就能答上下半句，似乎脱口而出，随口就来，与整体的静默鹤立鸡群，而且喜欢微笑着，静静地倾听，会意时嘻嘻地发笑，好像他的讲解正中她的下怀。他最怕自己讲得起劲，下边却没有丝毫反应，而她，成了课堂反应的火星，火苗，让他期待着每一堂生动有趣的语文课，而不带着枯燥的遗憾离开教室。</p>
雅晴，高高的身材，一双极大的眼睛，不提问，就不主动发言，一提了问，必定答得前呼后应，条理严明，跟琴琴相反，他其实不太敢看她，因为她高大，成熟，丰满，如果不是因为成绩好，她都应该坐在最后一排的，现在却坐在中间，灵动的眉毛好像会说话，神情却永远是那么端庄，不苟言笑，即使他对着她微笑。只是在实在无人应答的情况下，他才会搬她的救兵。他怎么会天天盯着雅晴呢？他想不通，其实他是最注意回避与她的眼神交流了，怕引起同学不必要的误会。现在，还是有了。</p>
他的手掌横扫过额头。</p>
她从口袋里扯出一方粉红的手帕，递了过来。</p>
“给你，看把你吓的——其实，我们都没有意见——还幸亏有了她们，你的上课才有劲头，是吧，老师，你说呢？”</p>
他挥了挥手，拒绝了她的手帕子。示意她坐在他的凳子上，他自己坐在了床沿，他竟不知如何对付这个本来可爱的小女孩了。</p>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他想，如果没有她们两个，这课堂还怎么上下去。万马齐喑，究可哀……</p>
“老师，你好像不太高兴？”许久的沉默后，力莉开口了。他抬起头，正碰上她微笑的目光，一下子融化了他的愁眉苦脸。</p>
“怎么会呢？你的荔枝——真好吃！讲真，还没有人提过东西到我宿舍呢，你是第一个！”他赞赏道。</p>
“谁叫你这么老实呢？人家裘老师，经常跟她们班的学生玩，问她们家里谁家有好吃的？她说她最喜欢吃乡下的番薯了，烫皮也比城里的好吃，她们班的学生，可喜欢她了。不像你，我还是你小学的学生，也从来不跟我们玩。大家都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刚刚，我提上荔枝来，还怕你不高兴，嫌弃我们山里的东西。”</p>
她对裘老师的赞赏让他很不舒服，但是，哎，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说别的老师的坏话是做人、为师的大忌，自己心中的嫌弃，怎么可以告诉她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吧，以后你会懂的。</p>
“哪会呢？不过，收同学们的东西，不能成为风气，大家的生活，都不怎么富裕，还有这么多同学，上不起学……如果你不是我小学的多年的学生，我还真的——”</p>
他不想说“不想收呢。”谁知道她现在的心里，在想什么呢？“无事献殷勤——”那个刚刚大学毕业分下来的新教师的话，又响起在他的耳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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