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没有起一点泡泡吧？”她满意地一笑。</p>
“没有，您的手真稳呢。”他真心地佩服她的手感。</p>
“手感是一方面，关键是方法，卑鄙下流，关键的一个字是‘鄙’，第四声。跟我念——‘毕’——”</p>
“‘毕’——怎么会是第四声？异体字？”他没发现这个是多音字呢。</p>
“中国字的精妙之处不仅在于是方块的象形，还在于音与字和字与音的巧妙相通，简单说，就是谐音嘛。‘毕’，当然不是‘鄙’嘛，是‘墙壁’的‘壁’，杯壁，就是杯子的壁，酒杯的玻璃壁嘛。当你沿着杯子的壁往下倒酒，发现了吧，波澜不惊，就像一条青蛇，滑腻腻的，在你微醺的时候，滑过你的腹股沟。”她的手，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碰在了他的大腿上。</p>
“哦，原来是‘杯壁下流’，懂了，不知谁发明的词，形象，好记，刻骨铭心，终身难忘。不过，后面这个比喻，太恐怖了，令人后背发凉啊。”</p>
“这就是语言的魅力！怎么样，还不把这杯酒喝掉去，以表示你对我的教导的敬意？”</p>
“刚喝了你的半杯呢，这杯，留给你慢慢品吧？”</p>
“学习了，不要交作业吗？”说完，她拧了他一把。</p>
这一把，虽然在大腿上，却甜在他的心里，他瞬间觉得五脏六腑，都灌满了她采来的蜂蜜。</p>
他端起酒杯，扭到没有唇印的另一边，一仰脖而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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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我的唇印有毒吗？”</p>
“啊，没，肯定没吧，不然，贾宝玉，早就死了。”</p>
“知道就好。好，不跟你啰嗦了，赶紧交作业。”</p>
他正担心在她的监督之下，自己手会发抖时，她却坐下来了，拿起筷子夹她的意大利面。</p>
这个‘杯壁下流’真有用，悄无声息，丝滑无比，他想让她瞄一眼他的稳如泰山的杰作，瞄了她一眼，却发现了另一面天地，那一片天地里，光正撕开黑暗的乌云，将远山照得一片雪白，群山起伏，谷底幽深，白雾翻滚，盘古，开了一片新的天地……</p>
“要有光——”他口中冒出了《圣经》的开头的一句。</p>
啤酒从她的杯壁上流了下来，滴在了红布之上的光滑的玻璃上。他赶紧舔了一口，免得太满。</p>
“革命尚未成功啊”，她意识到了他的错误，轻轻地用餐巾纸擦干净，竟像擦着一件名贵的艺术品。</p>
“赶紧吃我的下面。”她边吃边说，“时候也不早了，再不吃，就没有南欧的风味了。”</p>
说实话，这带甜味的面条，实在是难以下咽，没有一点咸味和辣味，怪怪的，有点变态，里面还有一点点黑乎乎的拉杂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他也不敢问，好在量不多，赶在她吃完之前，把它扒完了。</p>
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感觉到肚子里还是空空如也。</p>
“饱啦？”</p>
“饱啦！”</p>
“不饱也就这么多了，凑合着哈。来，我敬你一杯。”说着，她也不碰杯了，一饮而尽。</p>
他赶紧一饮而尽。并小心翼翼地加上酒。</p>
她直直地看着他，从开始加，到加满，再到加满后，他想吃面，面，没了。他只好抠手指，低着头，看着桌子底下她伸过来的脚趾头，在像蚕蛹一样地东南西北地转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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