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咬着唇，看着小玉瘦得皮包骨的四肢，仿若她们初见小玉的那天。后者此时全身上下只有肚子硕大，说不出的怪异和骇人。她们也明白小玉已经为孩子做出了巨大的努力，每天逼迫自己吃下必要的营养物，又用力捂着嘴不吐出来，其它的食物是一点也吃不下去了。</p>
道理她们都懂，可每每看到好妹妹日渐消瘦的样子，又有谁不心疼呢？翠儿更是每天都急得抓耳挠腮，她已经买来过所有口味的糕点，可没有一样是能让小玉吃下去的。到最后她说出门去给小玉买吃的，其实都只是跑到楼下抽闷烟。一根过后憋闷不减，翠儿正想再抽一根，手里的烟盒却被王妈拿走。</p>
“回去多跟小玉聊聊天吧，兴许有用。”王妈掏出香水在翠儿身上喷了喷，“少抽点，不然你让小玉抽你的二手烟？”</p>
翠儿没说话，沉默着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转身上楼，难得没有嘟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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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要临盆，王妈花大价钱请来了附近最好的接生婆。医院是去不了，且不说她小姐的身份，就是去了，又该去哪找孩子的父亲？没名没分，怕是要一辈子被打上野种的标签。</p>
接生婆带着大包小包赶到，翠儿也买了一堆吃的回来。卖馄饨的中年夫妇听说小玉将要生产，不仅免了馄饨钱，还多做了些吃的让翠儿一并带走。“正是关键的时候，营养可不能落下。”</p>
虽说提前散布了歇业一天的消息，还是有不少人聚在望月阁门口。王妈看着这些精虫上脑的畜生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耐着性子把他们请离了望月阁。正要关门，远处又小跑着来了两个人影。</p>
“不好意思，我们”王妈正要开口，定睛一看却发现是平日里卖馄饨的。夫妻俩生意都不做了，赶紧跑去市场买了最新鲜的鱼熬了汤过来。王妈看着保温桶里奶白色的汤水，沙哑着声音把二人请进来，随后锁上了大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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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接生婆正指挥着众人，姐妹们严阵以待，团团围着小玉；小玉的脸色并不算好，比起往日甚至更差了几分，但在见到卖馄饨的俩夫妻时，还是用力挤出一丝笑容：“叔叔阿姨好。”</p>
“欸，姨在呢。”女人上前拉着小玉的手，男人则是识趣地退到走廊上，说有需要随时叫他。</p>
万事俱备，小玉却难产了。满头大汗的她甚至在中途好几次晕过去，一旁的翠儿着急得嘴唇都咬出血来，不停地按着她的人中呼唤她：“小玉，小玉！不能睡，想想孩子，再努努力！”</p>
姐姐们一个比一个着急，恨不得直接上手把孩子拽出来。“娃啊，听话，别让你娘受罪了——姨姨们求你了”</p>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接生婆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众人的心情也逐渐跌落谷底。终于在一声啼哭后，接生婆抱着孩子瘫坐下来，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翠儿接过孩子，欣喜地喊道：“哎呀，是个妹妹，那就叫魏长安了——小玉小玉，你快看看她！长得多好看啊小玉？”</p>
“小玉，你别吓我，姐姐不经吓”翠儿颤抖着手把孩子交给身旁的姐妹，轻轻地摸着小玉的脸颊。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接生婆，后者起身探了又探小玉的脉搏，最终还是摇了摇头。</p>
小玉方才还涨得通红的脸此刻已经完全褪去血色，任凭翠儿趴在她身上如何哭嚎都再无半点反应。那碗馄饨静静地放在床边，她却再也吃不到了。</p>
孩子放声大哭，一个姐姐紧咬着牙关抱过她，红着眼眶哄着她：“乖乖乖乖”可哄着哄着她便抽泣着慢慢跪倒在地，另一个姐妹上前接过孩子继续哄，也坚持了没几分钟。姐妹们就这样接力哄着，孩子慢慢停止了哭闹，她们也不再抽泣，只是眼眶依旧通红。</p>
众人沉默着收拾好一切，又拜托大叔喊来丧葬的。王妈默默下了楼，坐在柜台前翻开账本，点着了烟斗。不断有人经过柜台，王妈谁也没理，也没人和王妈说话，她不断往烟斗里填着烟丝，一次次地点燃。</p>
王妈就这样从傍晚坐到深夜，门外路灯亮起，天空中飘落着细小的雪花。抽屉里的最后一包烟丝也被燃尽，王妈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慢慢地写下一行字。</p>
[魏庆雪，于望月阁内工作四年，九一年冬至因难产而死，时年二十一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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