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径通幽,刘荧感叹这难得的清静。但此时尚未入冬,山林里遍地是不知名的虫子。刘荧有些难堪其扰,不觉加快脚步,朝着远处的开阔处走去。</p>
小路并不算长,刘荧很快便走到了竹林尽头。她拍落脚踝上附着的小虫,抬眼发现前方有一座竹亭,亭中置了一套石桌,四周也能看出打扫的痕迹,想来是有人常来此处。</p>
石桌后有名男子背对刘荧而立,看穿着应该是这清风观里的道士。刘荧轻轻走上前,但没等她开口,对方率先打破了沉默:“姑娘,可否先将桌上的面具戴上?”</p>
听声音是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刘荧看向石桌,上面果然有一张面具。</p>
面具素白,除了眼睛处的两个孔洞外,没有任何的孔隙或花纹。刘荧检查确认没有任何异样后,慢慢地戴上了面具。</p>
此时少年也转过身来,脸上戴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面具。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待刘荧坐下后,才坐下继续道:“姑娘来得比在下预想的要早。”</p>
刘荧有些疑惑。“你早知道我会来这里?”</p>
“在下曾随师傅夜观天象,无意间算得一二。”</p>
“那这个面具是?”</p>
“缘未到。”</p>
“装神弄鬼。”刘荧有些不悦,在她看来这不过是江湖骗子们的低级话术,这种话和谁说都不会违和。“照你这么说我们的‘缘’仅仅停留在连面容都看不到的见面,只能这样互不相识地坐在这里吗?那我看这样的会面也没什么意义,告辞了。”</p>
说罢,她起身要继续往前走,却被对方伸手轻轻拦下。“后山有猛虎,还请姑娘留步。”少年淡淡道:“姑娘若是不打算回去,在这多坐一会也无妨。”</p>
一路走来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离既定的集合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刘荧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具少年。</p>
诚然,她并不喜欢这些装神弄鬼的神棍们,也不想听他们嘴里的玄虚之词。但比起回到那些令人作呕的人当中,她的确会更愿意待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刘荧再度坐下,只是神色没有任何缓和,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嘴里还能蹦出些什么鬼话。</p>
少年见刘荧不再要走,笑着继续道:“方才听姑娘所言,似乎很是在意相貌?”</p>
“并不会。”刘荧不禁想起班上的那些男生,嫌恶道:“倒是你,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不才是在意相貌的那个人吗?像你们这些”</p>
话音未落,刘荧惊愕地发现少年脸上的面具不知何时变了模样,原本素白的面具上已是陡然多出了一个红色的笑脸。她连忙摸上自己的面具,想拿下来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变化。</p>
少年似乎早有准备,掏出一把镜子递上前,淡淡道:“非也,在下只是遵照【象】中所说,未到时候罢了——但正如姑娘所说,若是你我二人都面无表情,如此会面,便也失了礼数。正好在下有一位姨娘精通机巧之术,便请她制作了这两副面具。”</p>
镜中刘荧的面具上,正张着大大的嘴巴,颇像那幅夸张的世界名画《呐喊》。她对着镜子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一眨眼的功夫,面具就又变回了最初那个没有表情的模样。</p>
“这是什么,魔术吗?”刘荧被这些小把戏弄的有些恼火,虽然不懂这个面具变脸的原理,但在她看来不过是某种奇技淫巧罢了。</p>
“是机关术。”少年纠正道:“ 既然姑娘并不在意,想必是身边的人只在意姑娘的相貌吧。”</p>
“这也是你算出来的?”这的确是一直以来困扰她的问题。但刚才直到自己戴上面具对方才转过头来,按理说并不能看到自己的模样,更别说以此推断出这些事情了。</p>
但要说这是算命算出来的</p>
刘荧总归还是不相信这些东西,她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自己身边的某个人安排的,想借着这次机会在自己面前装神弄鬼,到最后其实还是对她有所企图。</p>
刘荧心想着,偷偷用余光又瞟了眼手中的镜子。见镜中自己的面具没有什么变化后,悄悄松了口气。</p>
在她看来,这些江湖骗子们无非是看人下菜碟,通过对方的表情反馈来给出最适配的话术。</p>
这样看来这个面具也并不是全无用处,至少此刻自己的很多想法对方都无法轻易洞察了。</p>
“在意美丑,不过都是执着于相貌罢了。有人觊觎,不过是被对肉体的欲望占据了大脑;有人嫉妒,不过是企图凭皮囊换取钱财。”少年伸出手收回刘荧手中的镜子,轻轻道:“若是姑娘也随着他们,把注意全放在相貌上,岂不是变成了如他们一般的俗人?”</p>
刘荧沉默。她不是没想过这些,也曾尝试过不去理会那些目光和污言秽语,可默不作声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对待,即便是她的语文老师,也做不到站出来为她发声。</p>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一时间也不愿再多想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只是长叹一口气道:“我是不是俗人,是什么样的人,不是我能决定的——世界如此,我反抗不了,更改变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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