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忌道:“那么,可以找另一枝一模一样的呀。”
小香冷笑道:“小姐的东西,素来都是独一无二了,再找一枝一模一样的,从何去找呀!”
段无忌笑道:“小弟前日倒有找到一样东西,烦劳姐姐代我送给小姐,可好?”说着,从身后取出一只锦盒递给小香。
若换了平日,小香必不理会,但今日不知怎地心情甚好,接过锦盒,道:“好,我就代你送一回,不过你在这儿站着,若是送过去不讨小姐的好,我可唯你是问。”又仔细地看了看他,转身而去。
她走了几步,自行打开盒子一看,惊讶地睁大眼,只见盒中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枝玉钗,这玉钗她再熟悉不过,原是孙海棠上月落入河中的那一枝。不禁道:“怪不得她说小姐见了必然喜欢,可不知他竟是如何找到的。”
边想着,不觉已进了孙海棠的房中,见她正在梳妆,忙走上前接过梳子,一边不着声色地打开盒子,推到孙海棠的面前。孙海棠低头一看,拿起钗子道:“小香,这钗子你是从何处得来?”
小香乘机道:“小姐你看看,可是咱们那枝,我生怕弄错了。”
孙海棠仔细看了看,道:“没错,是我原来那枝,可是上月不是掉进河中找不到了吗?小香,你说实话,这钗子是谁给你的?”
小香忙道:“小姐,送钗的是本帮的一个弟子,他叫段无忌,现在就在花园外,小姐要不要叫他进来问问?”
孙海棠点了点头道:“好,你叫他进来。”
小香走出去,见段无忌仍站在外面,叫道:“喂,小姐叫你进来。”
段无忌大喜,忙道:“多谢姐姐。”
他跟着小香,走进花园。他低头跟在身后,一步也不敢多走多看。走了一会儿,走到一座小楼前,小香道:“到了,我去通报,你等候传唤。”
小香进去后,段无忌心如鹿撞,紧张地背后直冒冷汗。过得片刻,听小香走出房门,道:“你进来。”
段无忌大喜,忙低头跟了进去。只见小姐坐在堂前一张酸枝椅上,手扶着把手,白玉般的指尖垂下,段无忌只看到这儿,心中便狂跳不止,再也没有勇气往上看了。
只听得如仙乐般的声音道:“你叫段无忌,是本帮的弟子?”
段无忌忙道:“是。”
孙海棠道:“这玉钗你是从何处得来?”
段无忌道:“是小人从朱雀桥下找到的。”
耳听得小姐的声音中有惊诧之意:“朱雀桥下是秦准河,你是从河里找到的?”
段无忌道:“是,小人的确是从秦淮河中找到的。”
孙海棠咯咯地笑道:“怎么你会跑到河里去呢?”
段无忌忙道:“小人是听说小姐的钗子掉在河里去了,心想小姐的东西,应该及时找回来,于是小人下河去找,总算小人运气好,昨天晚上就找着了。”
孙海棠怔了一下,时值冬天,想不到竟有人会为了找这枝玉钗,一天潜在河底,不禁好奇道:“你且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段无忌抬起头来,看见孙海棠倚着椅子,容貌娇媚,肌肤雪白,神情更是说不出的动人。他以前所见,只不过是孙海棠的背影侧面,或远远观望,这次,方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正面见到孙海棠之美,当真是魂灵儿飞上半空了。
孙海棠一眼瞧过去,却是一个青衣少年,呆头呆脑,神情恍惚。心道:“原来这人有点傻。”回头对小香道:“这人怎么傻乎乎的?”
小香抿嘴一笑道:“那是见了小姐您了,刚才还挺能说的呢,要不然,怎么能让我将这钗子带进来了。”推了一把段无忌道:“喂,你怎么了?”
段无忌“啊”地一声,不由地脸都红了。以他平日的聪明,原不致此。只是他对孙海棠相思已久,骤然间得见玉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而已。
孙海棠道:“你找回了我的钗子,我要重重赏你,你说吧,想要什么?”
段无忌鼓起勇气道:“大小姐,小人什么都不要,只是希望、希望……”
孙海棠笑道:“希望什么?”
段无忌涨红了脸,终于冲道:“希望能够常常见到大小姐。”
孙海棠一怔,想不到他竟是这么一个要求,不觉轻笑起来。
正这时,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笑道:“大小姐何事好笑?”段无忌只见一个青年男子走进来,容貌俊美,长身玉立,正是护法李进。
孙海棠瞟了他一眼,道:“你还说要帮我找钗子,现在人家都送过来了,你还来做什么?”
李进一眼看到段无忌,心中不快,又见他衣着不过是个普通帮众打扮,沉着脸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部份的?”
段无忌见了他的神情,他本也是少年气盛之人,一股傲气冲上,也不行礼,昂然道:“我是雷堂弟子段无忌,你又是谁?”
李进想不到对方竟敢顶撞于他,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我倒要问问你们的张堂主,他是如何管教下属的?”
段无忌道:“我又不知阁下是谁,这以下犯上,我可担当不起。”
李进道:“我乃护法李进,你现在知道了,还不快快请罪?”
段无忌却道:“我在帮中只知道第一是帮主,第二是大小姐,第三是我们堂主,其他人一概不知。”
孙海棠在一旁瞧着李进竟压不下段无忌来,不由地对段无忌娇笑道:“原来你也真是能说会道的,刚才在这儿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见了李护法,竟忽然口齿伶俐起来了,真是奇怪。”说着回头看了李进一眼,抿嘴一笑。
李进脸上更是挂不住,喝道:“好啊,既然张堂主什么都没有教你,那本护法现在就代你们堂主教训教训于你。”回头朝孙海棠道:“大小姐,你瞧我教训这小子给你看看。”
孙海棠娇滴滴地道:“你们要打,便到园外去打,莫弄坏了我的花草。”
段无忌虽知自己地位武功均不如李进,但他生性桀骜不驯,对方越是强横,他越是不肯退后。在童年时就如此,何况现在又有美若天仙的海棠小姐在一旁瞧着,便稍有畏却之心,也是不肯显示出来的。他哈哈一笑道:“打便打,你是堂堂护法,不管输赢,丢脸的都是你。”
李进如何能按得下这口气,冷笑一声:“好个惫赖小子。”手中折扇一张,向段无忌脸上斜斜扇去,看是漫不经意,但这一招若是扇实了,段无忌半边的脸都要完了。
段无忌急忙一躲,但李进扇子又到,他毕竟比斗经验太少,眼见不及变招,被逼得只好在地下一个打滚,才堪堪躲过。
李进却故意收手,看着段无忌的狼狈样,指着段无忌向孙海棠笑道:“大小姐,我道这小子大言不惭,还以为他有什么本事,原来是打滚的本事。”孙海棠娇笑道:“当真有趣。”段无忌听得她的笑声,心中一痛,再见李进折扇轻摇,更是恼怒,这天气正冷,他故意轻摇扇子,显然是故作悠闲。
段无忌拖泥带水地站起来,见了他这般作做,心中一动,心道:“今日就算打你不过,可你也休想如此逍遥。”可是李进的扇子厉害,他却只有挨打的份,他一眼看到一块大石头,心中有了主意。他双手捧起石头道:“李护法,你手中有武器,我也须有武器才对,接着。”他连人带石头向李进扑了过来。
李进想不到他出此怪招,见段无忌全身躲在石头后面,他的折扇扇骨虽是铁铸,可是也不能硬砸在石头上。一时间,倒是无从下手之处。段无忌以石头为盾,横冲直撞,又将地下的泥土,石块等不断地偷袭李进。
其实段无忌所学武功,博大精深,本在李进之上,只不过他学日甚浅,再加上毫无江湖对敌经验,所以一上来被李进几招,便打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待过得一会儿,段无忌畏敌之心渐去,才渐渐瞧清对方的一招一式,也能还上一招半式。他不知道,李进的武功,本是孙浩所教,可是他自己的师父教他的武功,却比孙浩不知高明了多少,他若是将师父所教的武功完全练好了,连孙浩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可是这个时候呀,他可是完全不知道这一点。
再斗得一会儿,段无忌虽然看上去仍是姿态难看,可是却已经渐渐扭转败势了。李进只觉得他的反击一次比一次强了,手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心中暗暗吃惊。正是两人斗得难解难分之时,忽听得一声:“住手!”
李进听得此声,立刻住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他一停手,段无忌也立刻停手,回头看去,见园外走入两人,正是帮主孙浩与堂主张铁翼。
原来张铁翼听得段无忌与李进在园中相斗,大吃一惊,恐惹出事端,忙匆匆赶来,正撞见孙浩经过。张铁翼知道李进情性骄傲,亦未必会买自己的帐,忙将事情报于帮主,两人一起来到花园中。
李进垂手站在一边,只有段无忌犹傻傻地抱站石头站在当中不知所措,只见孙浩冷电似的眼神望过来,顿觉心头乱跳,低下了头。
孙浩沉吟良久,方道:“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段无忌忙抬起头来,孙浩道:“你学武功,学了几年了?你在帮中,又有多少时间了?”
段无忌道:“回禀帮主:属下学武至今,已经有六年了。不过是属下天姿愚钝,一直学得不好。属下是今年夏天加入本帮的,至今才一年。”
孙浩嗯了一声,又道:“你与李护法擅自比斗,你可知以帮规论,这是以下犯上?”
段无忌心自揣揣,但见孙浩说话时,面无表情,无喜无怒,瞧不出他心中的意思来。不知为何,忽然间勇气大增,道:“帮主,属下人微言轻,原不敢说什么。可是李护法要对属下动手,属下只是自保。”
孙浩缓缓地道:“李进是我的弟子,他要与你动手,你认为你的武功,能够自保得了吗?”
段无忌心说凭李进的武功也未必比我更高,话欲出口,心生警觉,忙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尽力自保。”
孙浩缓缓地道:“你师父是谁?”
段无忌脑中“嗡”地一声,他最怕的就是孙浩问这句话,正呆在那儿不知怎么回答时,哪知张铁翼见他呆呆的,怕惹帮主不悦,忙凑到孙浩身边低声地说了段无忌的来历。
孙浩问道:“这小子武功如何?”
张铁翼看了李进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自然是比不上李进护法,但是这小子有一股倔劲,出手狠辣,做什么事情学得都很快。”
孙浩淡淡地道:“是吗?就是这个上下不分的脾气,你张堂主还要多管教。”
张铁翼忙道:“是!是!是!”忙将段无忌带走。
段无忌吁了口气,心中好生感激张铁翼为他解围。
张铁翼将段无忌带回堂中,训道:“段无忌,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大小姐是什么人,能看上你?只以为你自己是谁,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护卫,有什么资格与李护法斗。”
段无忌低下头,道:“堂主,您一直对属下很好,可是属下也从未有过非份之喜,这次的事,是李护法仗势欺人。”
张铁翼冷冷地道:“不管这次是谁的错,我只要你明白一件事。大小姐的脾气我很清楚,不管你有多爱大小姐,或是为大小姐做多少事,在大小姐眼中,你这样的人,都只是小人物而已。只有护法以上的身份,才配说喜欢大小姐。”
段无忌看着张铁翼的眼睛,道:“堂主,您的意思是说,只要我成为护法以上的人物,大小姐才会喜欢我?”
张铁翼摇头道:“差得远呢!帮中有多少护法堂主围着大小姐转,等你做到护法,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
段无忌的目光坚定:“堂主,您放心吧!我段无忌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自此之后,段无忌更加尽力地做事,他希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帮中的护法,能够与李进平起平等,能够让大小姐平等地看他。
他立下了几个大功劳,希望能够得到提升。但是两个月后,帮中传下令来,派他至宜昌分舵任分舵主。
这宜昌分舵在天龙帮,桃源别府,百花山庄三派交界处,不属于哪一帮一派,但三派都在这儿设了分舵。若是帮派之间发生冲突,这儿便首当其冲,经常整个分舵都会被人灭掉。在此地当分舵主,都是未满一年就死于非命,前任舵主就是在冲突中被杀,至今此位空悬已有一年半。帮中人人都知道这是既偏远又危险的地方,也是人人都避免去的地方。他知道这是李进报复于他,故意让他来到死地。他再努力,也敌不过别人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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