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lt;/p&gt;</p>
好在人群是缓慢挪动的。&lt;/p&gt;</p>
汪露曦很快寻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lt;/p&gt;</p>
这个视角虽不如中轴线中央那样正，那样精准，但勉强能一览全貌。她喊袁北的名字，招呼袁北过去，又在他被横穿的游客截停脚步时伸手拽他手腕，一拉。&lt;/p&gt;</p>
汪露曦端起拍立得，先找一找构图。&lt;/p&gt;</p>
她还给袁北下达任务，让他帮忙拍视频，务必要拍到亮灯的那一瞬。袁北说还不如等中间的游客拍完，“借”一张照片过来。此话一出，汪露曦的表情就像是要吃人。&lt;/p&gt;</p>
她对亮灯的那一瞬无比期待：“一定很震撼。”&lt;/p&gt;</p>
“还行吧，恐怕要让你失望。”&lt;/p&gt;</p>
“你来看过？”&lt;/p&gt;</p>
“看过一次。”&lt;/p&gt;</p>
都说景山公园的日落最浪漫，袁北发小当初求婚就是在这，还请了一堆朋友来做见证，搞惊喜。万事俱备，唯独忘了看天气预报，那天下暴雨，浇了个透心凉。所谓的故宫亮灯，也并非是所有宫殿都会亮起，只亮神武门那一圈，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金碧辉煌。&lt;/p&gt;</p>
后来几个朋友复盘这次“失败”的求婚，统一评价是，好像是快饿昏了去吃席，等半天，上来一盘花生米。&lt;/p&gt;</p>
汪露曦笑死了：“你就说求婚结果怎么样嘛！女生答应了吗！”&lt;/p&gt;</p>
当然答应了。&lt;/p&gt;</p>
现在已经是一家四口，儿女双全。&lt;/p&gt;</p>
“对呀，结果是好的，而且下雨有下雨的景，晴天有晴天的景，只要是辛苦爬上来的看到的，都好。”汪露曦拿出手机看时间，此刻已经是晚上七点半。&lt;/p&gt;</p>
天际开始显现出紫粉色的绮霞。&lt;/p&gt;</p>
太阳就快要落下去了。&lt;/p&gt;</p>
汪露曦望着故宫，富有禁忌感的红墙，规整排列的宫殿楼阁，斜阳半束，融进金色的瓦。传闻故宫房间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难怪如此。&lt;/p&gt;</p>
连绵，浩瀚，万里风光。&lt;/p&gt;</p>
好像望不到边。&lt;/p&gt;</p>
有细小的黑点从飞起的斗檐上一跃而过，汪露曦眯起眼睛，终于看清，那是乌鸦。&lt;/p&gt;</p>
她问袁北，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些房子，有很多很多很多年了吧，也住过很多很多很多人。”&lt;/p&gt;</p>
从黎明到黄昏，从冬到夏，从古至今，就好像天坛的那些古树，一圈树轮就是一年岁月，已经层叠到看不清纹路。&lt;/p&gt;</p>
“有时候我跟你一样，也会很丧，你说和这些存在了几百年上千年的东西相比，我们算什么呢？人一辈子真的好短，很多事情完全不够时间去做啊。”&lt;/p&gt;</p>
汪露曦趴在那栏杆上，撑着下巴，盯一个地方盯久了，眼睛会发胀，所有浓烈的色彩都往瞳孔里钻，她觉得眼底发热：“但好像又不太一样。”&lt;/p&gt;</p>
拒绝给捡来的小猫取名字，是认为它们迟早要走。&lt;/p&gt;</p>
不喜欢一切仪式感，是觉得时间留不住，所有人为干预都是徒劳。&lt;/p&gt;</p>
对新鲜的东西提不起兴趣，是因为它们迟早会变旧。&lt;/p&gt;</p>
汪露曦用胳膊肘碰了碰袁北：“我发现你很喜欢想象，想象一件事的结果。”&lt;/p&gt;</p>
就像机器总要生锈报废，太阳总要下山，楼屋总要倒塌，再壮茁的树叶总有枯死的那一日。&lt;/p&gt;</p>
这些都是结果。&lt;/p&gt;</p>
“但是你听过那句话没？人一辈子，其实只活几个瞬间。”&lt;/p&gt;</p>
……太阳又落下去了一点。&lt;/p&gt;</p>
很多人开始看时间，然后纷纷举起手机和相机。&lt;/p&gt;</p>
在密集的长焦镜头之中，汪露曦的浅蓝色拍立得像个塑料玩具。&lt;/p&gt;</p>
但她还是举起来了。&lt;/p&gt;</p>
“袁北，我觉得你说的对，一切都会结束的，一切都没意义……”&lt;/p&gt;</p>
率先亮起的，是景山前街的两侧路灯。&lt;/p&gt;</p>
路上的行人和自行车仿佛也有预感，纷纷停了下来。&lt;/p&gt;</p>
有人开始呼喊。&lt;/p&gt;</p>
“……虽然这样说很残酷，但生活就是由很多没意义的瞬间组成的。”&lt;/p&gt;</p>
汪露曦在惊叹声和呼喊声中，按下了快门。&lt;/p&gt;</p>
……&lt;/p&gt;</p>
故宫的灯，亮了。&lt;/p&gt;</p>
在这一瞬间熠熠。&lt;/p&gt;</p>
正如袁北所说，其实并不震撼，也不恢弘，故宫有数不清的宫殿，大部分好像随着黑夜的降临一起消失里了，唯独神武门这一处，橘黄色灯光衬着红墙，还有“故宫博物院”几个大字，安静伫立在北京中轴线之上。&lt;/p&gt;</p>
仿佛黑暗里的一束火把，炽热的光。&lt;/p&gt;</p>
“我们不能因为知道结果就不出发，就像，不能因为这灯明早会灭，就不在意它亮着时的样子，至少它真的很漂亮。”汪露曦将新鲜的刚显像的相纸递给袁北，她今日梦想成真，捕捉到了故宫亮灯的一刹，“这张相纸本身没意义，故宫亮灯的这一幕也没意义。但这一刻，我和你在一起，这很有意义啊，对不对？”&lt;/p&gt;</p>
袁北握着相纸，歪歪扭扭的取景角度，但已经是他们今天能够拍到的最完美的故宫，鲜活而生动。&lt;/p&g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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