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后面几天林遇青都没再出门,安心养伤，国庆假期后就是月考，考点范围圈得大，需要复习的内容很多。</p>
假期结束最后一天傍晚,林遇青出门去附近一家书店买考试用具。</p>
她站在收银台前,从钱夹找出零钱。</p>
手头的零钱虽然暂时还算宽裕,可到底以后都没有生活费,更不可能朝梁树生张口，她得提前做打算,等高三学业繁忙起来就抽不出空兼职了。</p>
很快就是芭蕾比赛，如果能拿到一等奖就能有一笔奖金。</p>
林遇青将文具装进袋子,低头看向脚尖,休息了几日腿伤倒是好了许多，正常走路没问题，只是要做那些大跳垫脚的动作肯定还是会疼,可没办法，她必须得去，必须得拼尽全力去拿一等奖。</p>
书店楼下是一家国庆新开业的连锁咖啡馆，南锡首家,这些天人满为患。</p>
林遇青避着人群往外走。</p>
忽然——</p>
“林遇青。”</p>
林遇青脚步一顿，回头。</p>
傅珂手握咖啡，正坐在室外藤椅上。</p>
自从上次在小巷后，林遇青没再见过她,伤还没好全，嘴角依旧破着,头发褪成惹眼的白金色。</p>
“我要出国了。”她说。</p>
林遇青得承认,这一刻她恨透了,也嫉妒透了。</p>
凭什么傅珂就可以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凭什么她惹出一系列的祸事却依旧可以走得潇洒，可为什么自己却要处处谨慎、如履薄冰。</p>
“拜你所赐。”傅珂接着说，这句话恨恨的，咬着牙。</p>
“……”</p>
林遇青本不想理会，却还是轻笑出声：“傅珂，这一切都是拜你自己所赐，就像梁树生说的，每个人做的事，每一桩每一件，都得认，就算跪着也得自己走完。”</p>
听她再提起梁树生，傅珂眼中恨意更加深。</p>
林遇青不再多留，转身离开。</p>
希望从此以后，傅珂和傅川江，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p>
可大概老天最爱开玩笑。</p>
要不怎么说“天不遂人愿”？</p>
咖啡厅门拉开，傅珂唤了声“爸”。</p>
林遇青在这一刻步子被定住，明明已经许久没疼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疼，从骨头缝里传出来，刺痛难忍，连带神经直达心脏，近乎痉挛。</p>
理智告诉她别回头、继续走，可她就是没办法挪动步子。</p>
“出国的事都准备好了吗？”傅川江的声音。</p>
“差不多了，刚和国外房东签好约，倒是又碰到老熟人。”</p>
傅川江抬眼看去，轻挑眉，依旧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打招呼：“遇青。”</p>
紧接着是一道陌生声线：“没想到能在这碰到林小姐，看到我们两家还真是有缘。”</p>
林遇青回头。</p>
没看傅川江，而是看向他身边的男人，他很年轻，二十来岁，温润得甚至有些单薄脆弱。</p>
林遇青眼睫轻颤，回想起来。</p>
这是——梁净慈。梁家大少爷，梁树生的哥哥。</p>
男人与她直视着，</p>
温和地笑了笑：“我是阿生的哥哥，</p>
经常听他提起你，</p>
可惜最近太忙，</p>
本该主动来认识一下的。”</p>
挑不出任何错的礼数周全，包括那句“经常听他提起你”。</p>
只是……傅川江怎么会和梁净慈在一起？</p>
林遇青心动忽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p>
梁家这棵大树下利益盘根错节、明争暗斗、暗流涌动，梁净慈和梁树生到底谁会接手梁霖也一直是热门话题，他们从来不是利益共同体。</p>
梁树生既然可以把傅川江打击到谷底，梁净慈自然也能重新扶持他壮大。</p>
这个推测让她心脏“哐”得震动了下。</p>
久违的恶心感又涌上喉间。</p>
林遇青什么都没说，转身快步离开，几乎说仓皇逃跑。</p>
身后，傅珂不明所以地嗤笑：“她跑什么跑，得了便宜还卖乖。”</p>
而傅川江笑着说：“梁总，这次您愿意伸手帮恒江建材渡过难关的恩情，我傅川江没齿难忘，一定想办法回报您。”</p>
“都是生意，我会选择恒江建材也是相信傅总的潜力。”</p>
梁净慈推了推镜腿，笑道，“阿生毕竟年轻，做事不计后果，是我该对傅总说声抱歉，还望您海涵。”</p>
傅川江摆手：“梁总您太客气了，也是我没处理好俩孩子的关系，才让阿生误会了。“-</p>
林遇青一路飞快地跑到公交车站。</p>
剧烈运动让腿又开始疼了。</p>
她喘着气，大脑一片混乱。</p>
过了许久，她独自一人坐在公交站牌前，躬着身，搜索最近梁霖集团相关的商业讯息，可却依旧没找到任何关于与恒江建材的合作。</p>
她指尖继续往下划，忽的指尖一顿——</p>
恒江建材的确没有和梁霖集团恢复合作，但却成功搭上了梁净慈独自创办的公司。</p>
尽管那公司体量还不大，但对市场来说却是一个信号，给那些不敢再与恒江建材合作的企业吃一颗定心丸，告诉他们傅川江并没有和梁家结仇。</p>
这的的确确救傅川江于水火。</p>
不再分身乏术，也终于能将傅珂出国的事安排妥当。</p>
林遇青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一行字，指节都用力到发白。</p>
她恨。</p>
恨透了。</p>
恨不得杀了傅川江。</p>
也怕。</p>
这种“怕”几乎刻进神经的条件反射，哪怕她告诉自己别怕，她现在有梁树生、有常青树，傅川江不可能再伤害她，可她还是无法自控地发抖。</p>
随着手机震动，顶上弹出一条信息。</p>
「傅川江：遇青，我们来日方长。」</p>
这一刻，鲜血如汹涌倒流。</p>
她清晰地知道，这是傅川江的报复，用最温和的方式消磨她的心智，蚕食她的气血，他要折磨她，让她日日夜夜无法安稳。</p>
她完全无法控制，用力将手机狠狠掷出去——-</p>
“小姑娘，你这劲儿得多大，手机才能摔那么碎啊？”维修店师傅说。</p>
林</p>
遇青脸还列白，抿唇：“能修吗？()?()”</p>
“能，就是内屏也都摔花了，你看买原装屏还是国产的？原装的更……()?()”</p>
林遇青轻声打断：“便宜的就好。?[(．)]???♂?♂??()?()”</p>
维修师傅看她一眼，小姑娘耷拉着眼，完全没精神的样子，没再继续推销，“诶()?()”</p>
一声，开始修理。</p>
林遇青便坐在一旁沙发，发呆，大脑仍空白。</p>
十月初的夜晚染上愈发浓重的秋意，她只穿了件单薄的连衣裙，膝盖都冻红。</p>
大概一刻钟，师傅说：“好了。”</p>
开机，电话铃紧接着响起——如果我冲出黑幕笼罩的天空，就别再捆绑我自由。</p>
“唷，小姑娘，这未接来电十来个。”</p>
林遇青拿过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梁树生”三字让她思绪有一瞬回笼。</p>
“喂？”</p>
对面语气有些不太好：“怎么这么久没接？”</p>
“手机坏了，在修理店。”</p>
“在哪，我来接你。”</p>
林遇青抬头看向街景，后知后觉才报了个地名。</p>
“我过来。”</p>
梁树生就在附近，到得快，十分钟，门口驶停一辆宾利，他从后座推门出来。</p>
路边简陋的维修店门帘都没拉到顶，少年身型挺拔，他低着头，微微弯着背，跨步进来。</p>
“怎么坏了？”</p>
“没拿稳。”</p>
梁树生看她面色，眉间渐渐蹙起：“你脸色不好。”</p>
“没什么。”林遇青依旧垂着眼，“降温了，只是有点冷。”</p>
梁树生便让司机从车里取了件外套披到林遇青肩头，领口带着她所熟稔的雪松木气味。</p>
他低着头，仔细将外套拉链拉上，替她整理好领口。</p>
“吃晚饭没？”</p>
她摇头。</p>
“那我们去吃晚饭。”</p>
“嗯。”</p>
梁树生视线定在她嘴角，平日弧度是自然上翘的，此刻却平直，若不是见过她笑时模样，都察觉不出那抹不易察觉的、拼命克制着的委屈。</p>
“到底发生什么了？”</p>
“什么？”林遇青抬眸，依旧摇头，“真没有。”</p>
“刚才有没有碰到谁？”</p>
林遇青哑然。</p>
她觉得应该告诉梁树生的，可却也怕他追问那句“来日方长”的意思。</p>
她无法与任何人开口自己和傅川江的关系，耻辱、羞愧、难以启齿，是她想要压在心底一辈子的秘密，只能靠时光与自我去疗愈。</p>
“没有啊，我只是去了趟书店。”</p>
梁树生沉默两秒，转身：“走吧。”</p>
林遇青往前刚迈一步，脚踝因刚才快跑而刺痛，顿时像一颗钉子贯通，将她定在原地，倒抽一口气。</p>
梁树生又回身：“怎么了？”</p>
“腿……”话说一半，林遇青咬了记牙，忍住痛呻。</p>
“不是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吗，怎么又痛了？”</p>
腿筋像是被用力敲了一记，林遇青疼得说不出话，眼圈也被硬生生</p>
逼出一圈红()?()，</p>
再后?。?。??()?()，</p>
眼圈越来越红()?()，</p>
眼眶越来越滚烫()?()，</p>
一颗硕大晶莹的泪突然砸下来，滴落在地面。</p>
接着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噼里啪啦地砸下来。</p>
梁树生也被这急转直下弄得束手无策。</p>
“梁树生。”她抽抽噎噎叫他名字，“好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我真的好疼啊……”</p>
她抬手掌根抵住眼睛，眼泪止不住地从长睫扑簌簌滚落，好像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却又无法言说。</p>
他个子太高，林遇青又低着头，即便垂下脖颈也看不见她眼睛。</p>
于是他便蹲下，牵着她的手，仰头看她，沉声问：“青，到底怎么了？”-</p>
御水庭附近的药店灯火明亮，充斥干净并不浓烈的消毒水味。</p>
医师正站在林遇青面前，温柔细致地为她检查腿伤。</p>
“这儿疼吗？”</p>
“嗯。”林遇青抱着膝盖，指脚踝下方，“这里。”</p>
“原本的伤还没好又加重了，之后可千万不能再剧烈运动了，虽然一开始不严重，但这样反复下去肯定是会落下病根的。”</p>
林遇青稍顿，没应声。</p>
梁树生站在一边：“芭蕾比赛什么时候？”</p>
“月底。”</p>
医师听见说：“芭蕾？那可千万不能参加了，跑跳都得注意，更别说跳舞了。”</p>
林遇青垂着眼，淡淡“嗯”了声。</p>
重新处理好伤口，天色大暗，路灯亮起。</p>
原本梁树生是来接林遇青吃晚饭的，如今也不想再折腾，让司机去附近一家私厨餐厅打包了几道回家吃。</p>
两人面对坐在餐桌两侧，很安静。</p>
私厨做的菜式看着简单，面汤看起来清澈得都有些寡淡，可尝起来却是很浓郁很丰富的口感，不腻，很鲜，不知道是用什么肉类海鲜熬制的。</p>
林遇青小口小口吃着面条。</p>
屋内并不明亮的暖光，和掌心温暖的碗壁，在一刻给了她无限的安全感——于她而言难能可贵的安全感。</p>
……</p>
大抵看出她不愿多说，梁树生什么都没再问。</p>
晚饭后，林遇青收拾好书包，又翻出一本英语书，明天返校就是月考，她想再背背英语单词，困了便去睡觉。</p>
只是大概是今天碰到了傅川江的缘故，林遇青晚上又做了那久违的噩梦。</p>
从梦中惊醒，她靠在床头平复了许久，而后手捋了把凌乱的头发，一闭眼就是刚才的梦，不敢再睡，起身去厨房，从冰箱抽了瓶冰矿泉水。</p>
一口气喝下半瓶，冰彻的水压下心底的火。</p>
林遇青低下头，肩膀落下来，额头抵在冰箱门，颓败地叹了口气。</p>
与此同时——</p>
“青？”</p>
她猛的回头。</p>
便见到梁树生站在她身后，一身肃然的铅灰色睡衣，领口没整好，神色有些倦怠地耷拉着眼，看她模样笑了下：“干坏事呢？”</p>
“就口渴，，“你怎么也起来了？”</p>
“下雨了，窗没关。()?()”</p>
林遇青这才注意外头已经下起雨，厨台边沿湿漉漉。</p>
梁树生过去将窗户关上，回身时才透过月光注意到林遇青额角的细汗。</p>
他想擦去，伸手过去林遇青下意识往后避，他便收回手：“怎么出汗了？()?()”</p>
“做噩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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