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重么？”</p>
林遇青摇头：“没事。”</p>
梁树生“啧”了声，似乎是不耐烦她的逞强，走上前拽着她手腕到沙发，抵着她肩膀往后推。</p>
林遇青摔在沙发上，人颠了下，黑发波浪一样跳跃。</p>
梁树生则顺势蹲下，捏住她脚踝，抬起她腿。</p>
林遇青不自在地收了下腿：“你干嘛？”</p>
他卷起她裤腿，看到红到发烫的脚踝，轻微的肿，要是放任不管明天也许就得大片血瘀。</p>
“就这还没事？”</p>
林遇青也没想到变这么严重。</p>
刚才在舞房时确实还好，大概是刚才跑了几步，加重了。</p>
梁树生没说什么，拿起手机转身又出去了。</p>
不知是干嘛去了。</p>
林遇青简单冲了热水澡，出来从冰箱里找到一个冰格，她将冰块挤出来，用纸巾裹着，贴在脚踝上，而后单手拿出未写完的数学卷。</p>
过了十分钟，梁树生回来了，发顶肩膀又沾满湿重雨水。</p>
手里提了个袋子，云南白药，和膏药贴。</p>
林遇青愣了下。</p>
她没想到梁树生会给她买这些。</p>
她向来不是矫情性格，疼了不喊疼，没人知道，实在难受了就自己去药房买止疼药。</p>
“谢谢。”她接过袋子，觉得</p>
不自在，抿唇，“多少钱啊？”</p>
梁树生看她一眼：“先欠着吧。”</p>
他将膏药贴包装撕开，扔一边，漫不经心笑了下，“以后跟保镖费一块儿给我。”</p>
“……”</p>
见他继续拆云南白药包装，林遇青说：“我来吧。”</p>
他递给她。</p>
他买的是喷剂，林遇青将几乎融化完的冰块扔垃圾桶，拆开云南白药喷剂朝脚踝位置一顿喷，刺激性的透凉刺入毛孔，泛开酸胀。</p>
她很轻地倒吸了口气。</p>
梁树生就靠在一旁看着她一通操作。</p>
“你还挺熟练。”</p>
“我以前跳舞跳得频繁经常会疼，半个月就能喷完一瓶。”林遇青说。</p>
梁树生靠在一旁看她喷药，而后又撕开一张膏药贴，脚侧过来，包住半截腿后跟。</p>
林遇青的脚生得漂亮，瘦窄白皙，脚背饱满。</p>
而就在这时，梁树生忽然注意到她脚踝内侧的疤，视线忽然顿住。</p>
那疤已经很淡，几乎发现不了，只有一层淡淡的光面，但那疤不短，得有四五公分长。</p>
“什么时候弄的？”梁树生问。</p>
“嗯？”</p>
“疤。”</p>
“啊。”林遇青低头看了眼，食指在上头描了圈，“早就有的，初三那年吧。”</p>
“也是跳舞弄开的？”</p>
“不是，别的事情，不小心。”</p>
梁树生喉结滑动了下，没再说话。-</p>
入夜。</p>
客卧卫生间还没修，梁树生洗完澡出来到客厅，发梢的水顺着黑发往下滴，桌上放着林遇青晚上写的试卷和作业本。</p>
他站在桌前，看着那写得满满当当的作业。</p>
还真是个好学生。</p>
昨天睡得晚，今天早早就困了。</p>
半梦半醒间，想起林遇青脚踝处的疤，似曾相识，思绪愈发乱，梦境便纠缠着回到过去，两年前——</p>
那一年，他应该是见过林遇青的。</p>
在警察局。</p>
就是那天，他打了梁净慈，被一通报警电话扭送到警局。</p>
外头暴雨如注。</p>
他独自一人坐在后头的椅子上，浑身湿透，戴了顶鸭舌帽，衣服上都是血迹，鼻梁发青，手骨被磨开。</p>
不远处是值班女警，对面坐了个女生。</p>
他没看到那女生的脸，只有背影，清瘦笔挺，皮肤很白，一条水蓝色牛仔短裤，腿很细很长。</p>
只听到女警问她：“那你有证据吗？”</p>
然后梁树生便被另一个警察带去隔壁。</p>
舒昭是从医院赶来的，身上还残留消毒水味道，冲进来就一巴掌打在梁树生脸上，一边推搡一边打。</p>
他没反抗也没躲，一直后退到靠在墙上，舒昭还在不停胡乱地朝他身上打。</p>
女人声音尖利崩溃：“梁树生，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养你长大！”</p>
梁树生始终没说话。</p>
沉默地接受舒昭暴怒的宣泄，接受她那些最恶毒的话语。</p>
她说怎么现在躺在医院里抢救的不是你，怎么死的不是你，怎么你就是要这么折磨我！()?()</p>
他也曾试图解释：“妈……”()?()</p>
可下一秒就被无情打断：“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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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舒昭眼里只剩下恨，“你把净慈打成那样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妈！”()?()</p>
梁树生喉结滚动，最后也冷下脸：“那是他活该。”</p>
舒昭怒极反笑：“好，很好，梁树生，事到如今你还能说出这种话，你就是个畜牲！”</p>
她走到警察处，告诉他们自己不会选择和解，她作为梁净慈的母亲，选择不和解，会追究梁树生的一切责任。</p>
警察愣了下，下意识看向身后那个满身是血的少年。</p>
但他什么反应都没有，不哭闹不求情，就在那儿安静站着，到舒昭离开警局，他都没再看去过一眼。</p>
外面雨越下越大了。</p>
梁树生被叫去留置室。</p>
在屋檐下他又看到了刚才那小姑娘。</p>
她蹲在角落，戴着宽大的卫衣兜帽，看不清脸，人蜷缩着，混杂着雨声发出破碎的哭声，泪水顺着手指往下滴。</p>
他只看了几秒，无暇顾及，继续往外走。</p>
他并不知道自己当时的状态有多可怕，阴沉冷漠，浑身是血，脸却是异样的苍白，全无血色。</p>
他头也不回地走进雨幕，冰凉的雨浇在滚烫的身上以及伤口，钻心的疼。</p>
这时，一只手拉住他。</p>
“你没事吧？”</p>
女孩儿依旧蹲着，满脸是泪，抬手拽住了梁树生的衣摆。</p>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眼前这人岌岌可危，下一秒就会栽倒，所以下意识地想接他一把，哪怕此刻他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很低，她根本看不清他脸。</p>
梁树生脚步一顿，冷声：“松手。”</p>
少女刚向自己的命运妥协，却依旧不愿看旁人步入和自己一样的境地，只想尽可能托他一把。</p>
“一切都会好的。”她说。</p>
可那时梁树生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话。</p>
谁知道他经受了些什么，谁知道他的苦衷和委屈？</p>
他冷笑，甩开少女，继续踏入雨幕中。</p>
但当时地太滑了。</p>
“啊……”</p>
她顺势滑倒跌了一跤，脚踝正好磕在台阶破碎口处，割开一条四五公分的口子。</p>
鲜血很快涌出来，混在雨水中。</p>
梁树生立马想上前，但这时两名警察出来。</p>
其中一名去扶女孩，挡在她身前，梁树生没看清她的脸，只一瞥而过昏暗中她依旧明亮的眼。</p>
而另一名警察走向他，手铐铐在他手腕：“走吧。”</p>
那天暴雨深夜，或许都是他们各自人生中最狼狈不堪的一晚。</p>
但天太黑、雨也太大，他们都是硬骨头的人，不愿被人看到自己的落魄，梁树生戴着鸭舌帽、林遇青戴着卫衣兜帽，最终都没有看清彼此。</p>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p>
少管所那些</p>
日子，他时常想起那个雨夜里的少女。</p>
一遍遍对他说，一切都会好的。</p>
支撑他度过那段最难的日子。</p>
……</p>
梦境中迷雾交织，四周如风云变幻。</p>
紧接着场景变化到金沙湾，他第一次看到林遇青，小姑娘的脸被白炽灯照亮的瞬间，梁树生从她身上找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p>
因为她的眼睛。</p>
但又很快被另一种陌生感覆盖，没让他继续深想其中。</p>
她变了很多。</p>
两年前的她崩溃破碎，但依旧朝气蓬勃，她坐在女警面前时脊梁骨笔挺，义愤填膺；她劝解他时也同样昂首挺胸，仿佛什么都压不倒她。</p>
是明艳又蓬勃的向日葵。</p>
可现在的林遇青呢，她依旧会笑，但这笑意里没什么真情实意。</p>
哪怕那天她看着漫天夕阳说，我偏要在我的破烂人生中，摇旗呐喊、冲锋陷阵、扶摇登顶。</p>
如此浪漫又浩大的壮语，却依旧透着浓重的悲伤与落寞，像是要倾轧最后一道力量去挣出一个出口。</p>
梦境的最后，梁树生牵住她的手，将她抱进怀里。</p>
小姑娘在他怀里流泪，咬着唇隐忍地痛哭，单薄身躯颤抖，声线也颤抖，祈求着：“梁树生，做我的常青树。()?()”</p>
他心疼了。</p>
客卧的被褥没那么舒适，不是真丝，贴身时略显粗糙。</p>
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都随着这个梦被回忆起来，如重新被搅浑的水。</p>
暴雨中的他和林遇青，世界只剩下他们俩。</p>
无关家世背景，无谓性格相合，他们只是在激流中被卷进一场近乎命运的游戏，吞噬那些可笑荒诞的规矩准则，想冲破一切。</p>
而他就在这异样的情绪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与燥热。</p>
他想要抓得更牢，抱得更紧。</p>
付诸行动时却怀里一空，他在床上睁开了眼。</p>
雨下大了，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砸落雨点。</p>
梁树生坐起来，视线垂着，看薄薄的蚕丝被下拱起的一团，闪过一瞬的茫然。</p>
十七八岁的少年，睡梦中的欲望算是常事，他向来离经叛道，更没什么好羞耻的，可这回总归是别扭，也不应该，尤其在那样的梦之后，免不了混蛋流氓、趁人之危的意思。</p>
梁树生开了灯。</p>
乍亮的灯光终于让脑海中女孩儿的模样变得模糊。</p>
他下床，打算去客卫冲个凉水澡。</p>
刚一开门，却猝不及防对着林遇青的脸，梦中那欲望的始作俑者再次作祟，蠢蠢欲动。</p>
小姑娘头发脸颊都湿了，黏哒哒沾在脸颊，衣襟也湿了，湿漉漉的手还无措地举在胸前，模样也茫然，没想到他会突然开门。</p>
“你已经睡了吗？?()?[(．)]??@?@??()?()”</p>
林遇青有些抱歉，“那个……房间里的水管突然破了。()?()”</p>
梁树生喉结滚动，哑着嗓淡淡“嗯()?()”</p>
一声，回身去拿手机，转身后不动声色扯了下睡裤。</p>
“我给物业打电话。”</p>
作者有话要说</p>
阿生：……啊？</p>
评论掉落红包</p>
后面还有一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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