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这一条长长的夹道，便不知要扫到何时才?是个头。</p>
陈管家抬头看向墙头两边一排排的树木，摇曳着?随时可能落下的树叶。他咬了咬牙，几步上前，一把夺过了施姑姑手中扫帚：“别扫了，根本没个头！”</p>
秋天才?开始！就是以后叶子掉光了，入了冬，是不是还得?没日没夜扫雪？是不是只?要下雪，人?就得?抱着?扫帚在雪地里不能离开！</p>
施姑姑低着?头抢过了扫帚，低声道：“别这样。给太妃知道，连、连你也得?受牵连。”</p>
说着?仓皇一抬头，看了陈茂一眼，立即低了头去，抱着?扫帚扫了起来。</p>
陈茂被那一眼看得?心?一跳，又酸又涩。</p>
他转而?道：“我那边正巧有些药膏子，你过去先把手包起来吧。这边我让人?过来看着?，保管太妃她老人?家看到的时候——一片落叶都没有。”</p>
施姑姑安静一笑，把扫起来的枯叶装入袋中，这才?道：“不必了。”顿了顿她声音更低了：“太妃她老人?家，不让。”</p>
陈茂一默，过了会，强笑了一声：“这样——，我先进?去回话了。”</p>
施姑姑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p>
一如往日，温婉如水，无怨无嗔。</p>
陈茂大步向前，入了内院，步子沉重异常。才?转过大理石院屏，就再次脚步一顿——</p>
内里传来茶杯狠狠砸碎在地上的声音。</p>
陈茂眼皮都没动，听到太妃怒斥的高声：</p>
“这样的茶也敢端上来？哀家往日漱口是用这样的茶吗！”</p>
就听大宫女懦懦的声音：“回、回太妃的话......往年的银山茶都、都用完了.....”</p>
先是太子薨，又是陛下驾崩。这银山茶就是有，也不可能再往这北地王府里送了。别说顶级的银山茶，如今他们连山下头那些银山茶都见不到了，更别说太妃还想用银山茶漱口了.....</p>
献太妃已从紫檀木香榻上坐了起来，此时她死死盯着?前头跪在茶汤碎瓷里的大丫头。</p>
大丫头额头贴着?湿漉漉的地面，膝盖正好跪在碎瓷上，疼得?她肩膀都在发颤，她惨白?着?脸，死死咬住牙。</p>
上首献太妃干冷瘆人?的声音幽幽道：</p>
“这是——连你这贱婢都能看哀家的笑话了？”</p>
大丫头立即砰砰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p>
白?皙的额头很快渗出了血。</p>
“嘴里说着?不敢，心?里在看哀家的乐子吧？昨儿傍晚，你跟院子里那几个贱婢叽叽咕咕在笑什?么?？别以为哀家老糊涂了，你们这些贱奴，一个个拜高踩低，哀家清楚着?呢！”</p>
大丫头只?能不住磕头。昨日傍晚，不过是闲话几句，她甚至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笑了吗.....</p>
献太妃扶着?她手中凤头翡翠拐，挂着?阴森森了然的笑看着?，眼前大丫头额头上的血顺着?她惨白?的脸流了下来。献太妃攥着?凤头，咬着?牙。</p>
多可恨呀，这些奴才?！</p>
她又想起了当年寄周家篱下的日子！随便一个梳头丫头都敢给她脸色看，背地里一口一个“落魄”“装什?么?千金大小?姐”.....</p>
她只?能咬碎了牙忍着?，忍着?。再见了人?，对着?周府里的丫头都得?含笑姐姐长姐姐短地喊着?。</p>
她面对下人?百般为难的时候，她那个京城人?人?称赞的好表姐在干什?么?呢？在荡秋千，在嘻嘻哈哈扑蝴蝶，在跟京城贵公子眉来眼去！</p>
京城人?都说她那个表姐心?善，去哪里都带着?她这个孤女！还装模作样罚了那个丫头！人?人?都夸呀，人?人?都告诉她要记周府的恩情?，要记得?周三小?姐的深情?厚谊！</p>
只?有她知道，什?么?帮衬，不过是周家三小?姐一句话的事！动动嘴巴，就能踩着?她博一番好名声！打得?好算盘啊！</p>
人?，多坏啊！</p>
她是尽知的。</p>
这不，她这里才?失势，这些贱婢就又开始了！居然都敢拿茶叶说事直接拿话来堵她的嘴？还有外头那个贱婢，一个扫院子的，居然还敢还嘴了！</p>
一个个这是还当她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傻乎乎的十六岁孤女呢！</p>
都——该——死！</p>
大丫头只?觉身上一寒。自打先帝驾崩，王府已无故打死不知多少下人?了，难道今儿终于轮到她了！</p>
还好这时陈管家进?来回话，大丫头只?觉全身一松，甚至听不清陈管家说了什?么?，她就软着?膝盖被人?半扶半拖了下去。</p>
一出阴沉的房间，大丫头眼泪混着?血就下来了：好歹今日，她活了下来。</p>
献太妃重新?坐在她的紫檀木宝榻上，一双老眼阴沉地看着?陈管家。</p>
满堂富贵中，两边侍立的嬷嬷和丫头一个个都跟木头人?一样，大气不敢出。</p>
陈茂谨慎地斟酌言语，垂着?头慢慢回禀京城当下的情?况。</p>
献太妃骤然攥紧凤头翡翠拐，慢慢重复道：“驳—回—彻—查？”</p>
说着?她好似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骤然提高了声音：</p>
“她是心?虚！是她谋害了太子，谋害了陛下！不然她为什?么?驳回彻查！”</p>
越说献太妃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面目都狰狞了：</p>
“是她杀了太子杀了陛下！”</p>
“是她！哀家就知道是那个贱人?！”</p>
整个厅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扑通跪下，恨不得?爹娘没给自己长耳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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