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波滔天、水面翻腾。</p>
血将海水染成赤红，风裹挟浓重的血腥气。</p>
烈火烧亮整片海域，渊龙一族沉入海底。</p>
凡人母亲被海兽吞噬前，将一双儿女托举上海水，神主的手下来捉拿二人，姐姐将他推入海底，被神主带走。他则坠入无尽的深渊，在血腥海水中浮浮沉沉。</p>
羲灵喘息着，从谢玄玉的记忆中抽出来。</p>
她一下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也知道，同样出自渊龙一族的她能读懂自己眼中的话语。</p>
羲灵：“我来给他带话。</p>
他说，他很想你，万年来，一直没有忘记过你，请你再等一等。</p>
在来到的路上，看到了一株桃花，想到姐姐少时喜欢，便摘了一朵。</p>
他会救你出去。”</p>
小鹦鹉从翅膀下叼出一朵小小的桃花，送到女子面前。</p>
女子眼睛中浮起薄雾，伸出枯瘦的手，轻抚桃花。</p>
然而下一刻，牢外脚步声回荡。</p>
女子亲手把这桃花揉碎。</p>
羲灵明白她的动作。牢狱开不出阳光味道的淡粉桃花，一朵花留在这里，也会被人发现谢玄玉来过。</p>
小鹦鹉啾啾一声，她也无法久留，用脑袋轻轻蹭了一下女子的手背。</p>
女子揉了揉羲灵的脑袋，用眼睛给她渡了一段话。</p>
羲灵抬起翅膀，从小窗的细缝间飞出。</p>
墨烛在林中等着她，看到小鹦鹉回来后，便道：“有人来了，主人，我们快走吧。”</p>
二人离开了灵宫，回去时路上的暴雨比来时更为猛烈。</p>
墨烛问道：“她给主人渡了什么？”</p>
谢玄玉道：“她的记忆。”</p>
姐姐的记忆与他共享，神主将她从海中带回来后，将她关押在暗牢之中，万年来一点点抽取她的龙髓，想要锻造出一把剑。</p>
“神主要用她炼剑，同时还想要通过她，寻到地渊之力。”</p>
“地渊之力？”</p>
如今灵族用的灵力，不过是天施舍的一小部分。</p>
最充沛的两股力量在天渊与地渊中，尚未被挖掘，可天渊的力量被羲媱神女封印，无人可破除封印，地渊之力则由渊龙一族守护，在阖族遭遇海难后，地渊之力的入口便也再无人知晓。</p>
墨烛道：“还说了什么？”</p>
躲在谢玄玉颈窝中的羲灵，抬头看向谢玄玉。</p>
他的姐姐，让他不必为她对抗神主。</p>
“神主统治无数灵族，非你一人可抵抗，我能知晓你还活着，我便心安。</p>
你送我的花不能被人发现，我只能亲手将它揉碎。</p>
我也深深思念着你，期盼能再看见春日。”</p>
谢玄玉只将姐姐“不必对抗神主()?()”</p>
的那番话，告诉了墨烛。</p>
墨烛听完，问道：“所以，主人是何意思？?()_[(．)]???+?+??()?()”</p>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有的时间慢慢等。()?()”</p>
谢玄玉抬头，看到夜雨里翱翔的孤鹰，冲破暴雨。</p>
他道：“地渊之力在海底，祝衡奉他之命在学宫监视我，我得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能去海中寻地渊之力。()?()”</p>
“是。”</p>
二人无言，风雨赶路，学宫的结界就在前方，那黑衣人收起身上的鬼气，变成了学宫中一位弟子的模样。</p>
谢玄玉与他分别，从后山中悄无声息回到山下小院，屋中另有一道人影，谢玄玉手撩起窗户，动作敏捷地翻窗入内。</p>
屋中人回过头来，竟是第二个谢玄玉的模样。</p>
两个谢玄玉对视着，一刹那，猫公变回原形，蹭蹭跑到谢玄玉身边：“我和卧龙愁了一夜，你可算回来了，有没有受伤？”</p>
谢玄玉摇头，抬手随手扯了一下衣襟，走到窗边。</p>
天幕沉沉，尚未破晓，沉甸甸的黑暗覆盖整个大地，学宫处在一片潮湿的水汽中。</p>
猫公跳上他的肩膀，“姐姐和你说什么？”</p>
“她让我好好活着。”</p>
“那你怎么想？”猫公的问题和墨烛一样。</p>
谢玄玉漆黑的目中倒映着山峦起伏的轮廓，道：“我的亲人死在了泣灵洲海域，我被托举浮上水面，可我时常觉得，我困在了水下和水面之间，浮浮沉沉，反复窒息。”</p>
愤怒与仇恨将他诱惑，复仇的火焰在他心中燃烧。谢玄玉眼中却一片沉静。</p>
“我的人生，极黑时极黑，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一条路走到暗。”</p>
目睹至亲死去，此后余生，便置身漫长的潮湿中。</p>
烛火与窗外的黑暗切割他的面庞，他的神色难辨。</p>
猫公伸出爪子抚了抚他，小鹦鹉也不再闹腾，静静坐在他肩膀上，陪他看窗外的雨落下。</p>
谢玄玉阖着目，鸦发上水珠顺着面颊落下，他的状态实在不太好，羲灵心中担忧，他却已经转身，往内屋走去。</p>
谢玄玉将窗户关上，防止窗外的雨浇到花，又去到卧龙笼子边，看卧龙是否安睡，为他将小被盖好。</p>
再到最后，他抬手挑了挑肩膀上小鹦鹉的下巴，替她的碗碟中添加了滋养丸，问道：“出去了一晚上，饿不饿？”</p>
做完这一切，他坐下，将手中的玉简拿出来，羲灵认出，那是宗沅的玉简。</p>
绿光闪烁，他点开了羲灵，在给羲灵留音。</p>
寂静的夜里，回荡着他轻柔的声音。</p>
“今夜没能去见你，实在对不住，明日给你道歉可以吗？我给你带了礼物。”</p>
他喉结滚动，绿光闪烁了几下暗淡下去，他慢慢垂下玉简。</p>
小鹦鹉犹豫了许久，终是伸出翅膀搭上他的脸颊，轻柔地安抚了一下。</p>
天地昏沉，唯有这间屋子散发着温暖光亮，一灯如豆，仿佛无尽黑暗中唯一的亮色。</p>
作者有话要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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