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香笑眯眯地问：“今年若没有拜在我门下，你们会如何？”</p>
“自然是不去科考，再等一年。”</p>
“那若明年科考之制也是如此呢，后年也不改呢？”</p>
林满月深深皱眉，思虑一圈之后，无可奈何地道：“那就只能放弃了。”</p>
“好，有骨气，你娘缝了上万件衣裳才供得你来上京，你说放弃就能放弃。”陈宝香抽手给她鼓了鼓掌，“哪怕对不起娘亲，你也对得起自己，是好样的。”</p>
林满月愣住，不安地捏了捏衣角。</p>
薛蘅玉仍旧皱眉：“世道不公，若我们听之从之，那它岂不是永远都无法改变？”</p>
“改变是有能力的人需要去做的事。”陈宝香不笑了，一双眼定定地看着桌上这些人，“你们算什么？饭都吃不饱，书都差点读不下去，在偌大的上京里就像一粒灰尘，是生是死都不会有人在意。”</p>
“想撼动不公，你们要付出的是你们的前程、家人的期待甚至自己的性命。满桌这几十条性命累一块儿，都可能只是御书上的‘死者众’三字而已。”</p>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p>
“贪污阿谀的不公碾过来，自有清正廉明的大官上前去挡去争，在有结果之前，你们得按原有的轨迹继续走，别往车轮底下钻。”</p>
众人被震慑住了。</p>
她们读的书多教的是人要正直，要敢于抗争，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p>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跟她们说，不要妄做出头鸟。</p>
“走门路当然是不好的。”岑悬月忍不住轻声开口，“但如今既不能改制，亦不能耽误你们，陈大人能做的只能是将你们托到与旁人一样的起点上，后续如何，还是全凭你们自己。”</p>
这办法上不得台面，但能真实地帮到今年要参考的这些人。</p>
也许有人说她甘于下流、过浊池难净其衣。</p>
但制度如此，非人之过。</p>
第172章 十遍</p>
岑悬月自小读书，除了张知序那样的少年天才之外，她很少打心眼里佩服谁。</p>
但她真的很佩服陈宝香。</p>
凡为天下计者，必定从大局出发，将所有的人都视为一个整体，再为其谋出路。</p>
但在陈宝香看来，这些人不是笼统的“学子”二字，她们都是鲜活独立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境遇和难处，她绝不会用她们的前程去为改制铺路。</p>
她想自己铺好路，再让她们踏实地踩。</p>
岑悬月甚至觉得惭愧，自己一个文臣都没敢做的事，她一个武将倒这么尽力。</p>
“你们各自的户籍我也都看过一眼。”岑悬月叹息开口，“远的不敢说，淮北一带我还是说得上几句话的，那些举荐信我可以帮你们要。”</p>
“但其余地方，你们得自己去试。”</p>
岑悬月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觉得帮得挺少。</p>
但一转头，她看见陈宝香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甚至有点偷乐的意思：“岑大人也太上道了，我都还没开口，你就自己揽活儿了。”</p>
哭笑不得，岑悬月道：“你的门生宴专请我来，我还能看不明白么，原是有些犹豫的，但你话都说这个份上了，我当然得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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