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陈大人。”来送信的官员十分殷勤地对她道，“今日平息广厦坊之乱有功，上头经过吏部核议，特许您升任造业司总署武吏录事一职，位五品，俸禄同各营统领。”</p>
陈宝香惊得目瞪口呆，拿着调令正来反去的看：“责罚呢？我失职的责罚？”</p>
“大人这是高兴糊涂了。”那官员意味深长地道，“今日大人分明是先接了造业司的调令前往广厦坊增援，按照大盛官律，同衙署的上官对下级有优先的调度权，那封后头来的巡防营调令，与您有什么干系？”</p>
还能这样？</p>
陈宝香捏着纸张，有些恍惚。</p>
她被人恭敬地送出衙门，又恭敬地送上了车。</p>
天色已晚，明珠楼又亮起了灯。</p>
张知序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p>
陈宝香今日不跳不闹，居然坐在桌边看他书架子上的《大盛律》，眼神认真，神情专注。</p>
按理说他是该夸她两句的，但是——</p>
看了一眼那字都倒过来了的封皮，他撩袍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问她：“有心事？”</p>
“怎么会。”她嘴硬地翻了一页，“我今日升官了，高兴得很呢。”</p>
这像是高兴的模样？</p>
打量了她两眼，张知序问：“今日之事，你觉得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p>
“那当然是程槐立和陆守淮他们蓄意为之。”陈宝香提起来就生气，“就算我不去广厦坊增援，他们也会逼你三番五次调度巡防过去，然后再在巡防的辖区里纵火。”</p>
巡防不是造业司麾下的衙署，一旦出事，张知序也会被提告滥用调度权。</p>
“很聪明啊。”他含笑点头，“那你又在气什么呢？”</p>
“我不是气，只是想到了一些旧事……算了，你肯定也不爱听。”</p>
搬来凳子坐在她身边，张知序捧起茶盏：“说。”</p>
陈宝香定了定神，伸手比划：“我们三乡里有一个人，打小就瞎了一只眼睛，去做工没人肯要，原是没活路的，但他很是吃苦耐劳，去城里收潲水、打更、扫街，什么活儿都做，终于在二十来岁时攒了一点小钱，打算回村给母亲治病。”</p>
“结果当时有两个大户人家不对付，一家说家里失窃，另一家说家里走了火，两家都颇有权势，互相告不倒，官老爷为了息事宁人，就把打更的他拉去打了一顿板子。”</p>
“那一顿板子很重，打得他瘫了两条腿，在城里耽误了半个月，于是母亲没救回来，自己也只能苟延残喘。”</p>
陈宝香歪着脑袋笑：“他的一生都毁啦，却像落进海里的水滴，激不起任何波澜。上京一切如常，那个打他板子的老爷后来还升了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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