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一路都被府兵粗暴地对待着，静姨娘的表情却很平静，拢了拢耳边的一撮头发后，便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妾见过侯爷，见过大人，见过夫人、二少爷、三少爷、大小姐。”</p>
江遐年咿呀一声【还有我呢！我这么没存在感吗！】</p>
乔氏忍笑，江玉成无语，冷声提醒道：“小小姐也在这里。”</p>
静姨娘明显愣了一下，才行礼道：“见过小小姐。”</p>
江遐年心里忍不住“噗嗤”一声【爹还挺坏的。】</p>
江玉成：……</p>
这不是闺女自己想要的吗！这小丫头真皮！</p>
三个孩子暗暗发笑，乔氏用帕子掩了掩嘴角，老侯爷也露出了笑意。</p>
静姨娘擅长察言观色，刚刚看到姚招娣凄惨的样子，还以为江家人很生气，现在江家几个人明显都在忍笑，不由得有些迷惑了，难道主子们其实不喜欢这个小小姐？</p>
江玉成轻咳了一声，道：“静姨娘，姚招娣指认是你让她把小小姐偷出府去的，你可认？”</p>
静姨娘立马收拢了思绪，镇定道：“回大人，妾不敢！”</p>
这个回答，江家人并没有觉得意外，小闺女心声说了，这个静姨娘是个心思深的人，不会一下子就承认的。</p>
姚招娣也不敢吭声，她心里想的不仅有一百多两银子的赌债，还有她弟弟的命！她弟弟是家里的独苗，还没传宗接代呢，决不能有事。</p>
江遐年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静姨娘身上，她看到静姨娘镇定的模样，都佩服她的心理素质【静姨娘真是稳得一批！我要有这么强大的心理就好了。这种人是见了棺材都不会落泪的。】</p>
江玉成正考虑用刑，就听到闺女这么说，只好打消了念头。</p>
【让我看看静姨娘有没有什么弱点……唔……】</p>
江家人屏息以待，院子里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p>
静姨娘一动不动安如山：自己什么痕迹和把柄都没留下，就算是姚招娣指认自己，自己只需要矢口否认即可，凭着平日里自己的表现，与大人夫人对自己的信任，这一关一定能安安稳稳地过去。</p>
于是静姨娘显得更加镇定了。</p>
江家人都暗暗吃惊，静姨娘果然如小闺女/小妹妹说的那样会隐藏。</p>
【啊哈！原来是这样！】江遐年的声音响起，江家人立马竖起了耳朵。</p>
【原来静姨娘不是让姚招娣把我和假千金掉包，是让她把我偷出府啊！掉包的事，是姚招娣自作主张的。姚招娣眼馋侯府的富贵，觉得这样能给全家找个富贵的饭票，她男人就不会经常打她了，她还能长久地接济她弟弟。】</p>
江家人顿时明了了，难怪静姨娘不肯认，她确实没让姚招娣掉包，而是心思更狠。</p>
江玉成立马肃了脸色道：“你真的没有买通姚招娣，让她把小小姐掉包成她自己的女儿？”</p>
静姨娘果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猛地看向姚招娣，她没想到姚招娣竟然敢擅作主张！</p>
姚招娣对上静姨娘那吃人的眼神，顿时心神大乱，没料到侯府连这点都查到了，恐惧之下忙抱住了静姨娘的腿：“姨娘你救救我！救救我啊！银子我们会想办法还你的！”</p>
静姨娘神色变换了一番后，立马甩开了姚招娣，跪下辩解道：“大人明鉴！妾让她换了小小姐，对妾没有任何好处，妾何必多此一举？”</p>
姚招娣见静姨娘竟然翻脸不认人，心中生出了一股戾气，秉承着我好不了你也别想逃的想法，立马哭道：“你没让我掉包，你让我把小姐带出去交给你哥掐死，总之不能让小姐回来了！我还想着养小姐，你比我还恶毒！”</p>
静姨娘惊怒之下给了姚招娣一巴掌：“你不要胡乱攀咬！我都不认识你！”</p>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你还让你哥给我说了要离开侯府路要怎么走！你哥住在枣儿巷子，这些我都知道！大人不信可以去查一查！”</p>
静姨娘生怕姚招娣再说出什么来，忙伸手去捂姚招娣的嘴，姚招娣以为静姨娘要打她，连忙手脚并用地反击，没一会儿，两个人就扭打在了一起。</p>
江玉成召来府兵，吩咐让人去抓静姨娘的哥哥。</p>
江遐年的注意力全在厮打的两个人身上【好耶好耶！扯头花！静姨娘虽然心机深沉，但在体力上比不上姚招娣这个常年干粗活的，马上就要被姚招娣压着打了！】</p>
乔氏眉头皱了皱，吩咐道：“把她们两个拉开！”</p>
府兵领命上前，将两个人拉开了，姚招娣还不服气，拼命踢腿吐口水，显然是很有打架的经验的。</p>
静姨娘已经被撕扯得衣衫凌乱、发髻披散，不复平日里娴静稳重的模样。</p>
她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恨恨地瞪了姚招娣一眼后，很快就在乔氏面前跪下了，语调哀戚道：“事已至此，妾只能承认，确实是妾买通了姚招娣偷小小姐出府，妾愿以死谢罪！还请夫人看在妾的女儿年幼不知事的份儿上，留她一条小命，像个猫儿狗儿一样养着就好……”</p>
说着，静姨娘哭得满脸是泪，一副悔不当初又痛彻心扉的模样。</p>
乔氏想起自己的女儿差点被偷走时，那种神魂俱裂的痛楚，立马觉得静姨娘虽然坏，但她这一腔母爱是珍贵的，准备要应下。</p>
江遐年直接yue了一声【你若真心爱你女儿，就不该做出这等事！还什么像猫儿狗儿一样养着，真是抓准了我娘心软的特点卖惨。我娘要是真像猫儿狗儿一样养着，我爹岂不是要怀疑我娘的人品了？你真是坏死了，临死了还要想办法离间一下我爹娘！娘你可千万别上当啊！】</p>
江玉成：小丫头真是瞎说！自己怎么可能怀疑茹儿的人品？！</p>
于是江玉成忙搂了搂乔氏的腰表忠心。</p>
乔氏却是愣住了，她没想那么远，刚生完孩子的她，因为今日的事，格外能共情母子分离的痛苦，没想到静姨娘看似求饶的话语里，还藏了这样歹毒的心思。</p>
江玉成为了不让妻子为难，立马呵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清儿她也是我女儿，就算没了你，我们侯府也会好生照顾她的！你应该想的是，清儿长大懂事以后，如何面对自己的生母如此恶毒的事！”</p>
静姨娘顿时瘫坐在了地上，哭都哭不出来了。</p>
江遐年有些意外【没想到爹还挺会扎心的，静姨娘自己心机深，却是真爱女儿，希望自己女儿能长成一个快乐幸福的孩子呢。买通姚招娣对我下手，也是为了给她女儿清除竞争对手，还想着说不定我娘因为失去我，会移情到她女儿身上，甚至把她女儿记在我娘名下当嫡女呢！】</p>
乔氏顿时气得眼睛发红，没想到除了姚招娣的女儿要抢自己女儿的好命，丈夫的庶女也想抢！</p>
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人心歹毒了！</p>
【其实静姨娘想多了，我大姐姐也不是娘亲生的，但娘对大姐姐很好，大姐姐也很敬爱娘，也不是非要把我弄走了，她女儿才能得到娘的疼爱啊！】</p>
江玉成、乔氏和三个孩子都点头，乔氏是个宽厚善良的人，还说过要不是静姨娘那么爱自己的女儿，她不便多插手，还想将清儿抱到自己膝下养，和自己的小闺女做个伴呢。</p>
【喔！原来是静姨娘做贼心虚啊！她害怕她女儿不是我爹亲生的事暴露，就想给她女儿谋划一个出路和身份，万一以后事情败露，心软的娘会看在养育多年的份上护住她女儿。】</p>
江家人：！！！</p>
老侯爷眼睛瞪大了眼睛，乔氏捂住了檀口，三个孩子也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原的头上有点绿，是这个意思？！</p>
何止是一点绿啊！这是给别人养孩子，当了活王八！</p>
江玉成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忍不住就要质问静姨娘，自己到底哪里对不起她，她还要去偷人，生了孽种还偷偷让自己养！</p>
乔氏忙拉了江玉成一把，虽然她也很震惊和气愤，但为了女儿，必须先忍住了！</p>
江玉成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将心中的火压了下去，他忍不住抓紧了乔氏的手，心中才感觉到了慰藉：还是茹儿好，茹儿永远不会做那种事。</p>
回过神来后，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了一个问题：既然静姨娘的女儿不是亲生的，那是和谁生的？</p>
他们凝神静听，结果江遐年却没了声儿了，院子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p>
江玉成和老侯爷心中决定，等眼前的事情一了，就要去查清楚，江家的血脉不能被混淆。</p>
江遐年打了个哈欠，小婴儿体力就是不行啊，才吃了这么会儿瓜，就觉得困倦了。</p>
恰好这时，府兵来报：“禀大人，我们的人去了枣儿巷子后，发现人已经卷铺盖跑了，现在已经派出了两队人马追去了。”</p>
听到这个消息，静姨娘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p>
江玉成心中正火大，想到静姨娘的姘头，还要从她这个哥哥查起，咬牙切齿道：“那人应该是今日才匆忙逃走的，你们要仔细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他抓回来！”</p>
“是，大人！”</p>
将姚招娣和静姨娘分别关押起来后，江家人陆续往外走。</p>
几个孩子还处在兴奋中，很想和爹娘说说听到妹妹心里话的事，结果就被江玉成和老侯爷赶人：“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我与你们祖父还有要事相商。”</p>
几个孩子才想起，妹妹说侯府在十年后会被砍头抄家流放，顿时心里一沉，不敢打扰父亲和祖父商量这种事关整个侯府的事，都乖乖行礼告辞了。</p>
乔氏抱着昏昏欲睡的江遐年，也体贴道：“玉成你去吧，我先带年年回去哄睡了。”</p>
江玉成将妻女送到了院子门口，便赶紧去主书房找老侯爷。</p>
将主书房院子清空，并让人不能靠近二十米内后，父子两才相对坐下。</p>
“看的话了？”老侯爷先开口问道。</p>
江玉成恭敬地给亲爹倒茶，应道：“是，除了儿子，茹儿也能听见。我与茹儿特地注意了一番，下人们都听不到年年的心里话，府兵们也听不见。”</p>
老侯爷眸光闪了闪，心中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p>
这个小孙女的心里，装着太多令人震惊的事，可不能轻易让外人听见了。</p>
他特地去看儿子儿媳审问那个奶娘，就是想看看说的有多准，哪些人能够听得到。</p>
幸好大儿子一样心思缜密，发现了这个事以后，就留意上了。</p>
“我看你那几个孩子似乎也听得见，你说，能听见年年心里话的人，是不是血脉相连？”老侯爷猜测道。</p>
江玉成点头：“儿子的初步猜想也是如此，不过还不能十分确定。儿子想明日就寻几个哑巴来，试一试能不能听到年年的心里话。”</p>
“好，这个事情就交由你去办。”</p>
“父亲，年年提到的十年后，咱们侯府会被抄家杀头流放，您觉得可能性有多大？”江玉成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个事情是悬在他心上的一柄利剑，让他难以安宁。</p>
老侯爷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p>
过了许久，老侯爷才缓缓道：“咱们威远侯府，虽然立下了不世功勋，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功勋是咱们的保命符，也可能成为咱们的催命符。”</p>
江玉成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沉甸甸的，老侯爷的意思是功高盖主，不是好事。</p>
“玉成，今日年年心里说的每一个事，都验证了是真的，在这等关乎侯府存亡的大事上，想必她也不会胡编乱造。咱们也不能等到十年以后再来验证，必须现在就筹划起来。”</p>
江玉成缓缓地点了点头。</p>
作者有话要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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