蔸娘打开了邮箱。 进入网站之前,按照蔸姨所教的指示,在网页中七拐八拐了好几趟,才终于进入了一个炭黑色的界面,输入了蔸姨给的地址与密码,蔸娘才看见黎黎所说的邮件。 为了防止行外人的误入,行内的中间人们在互联网流行起来的同时,亦跟着在技术上建立了行内人的暗网,用在行内帮派以及行内雇佣杀手们的生意上。促成这个大型网络的建立的中间人团队,蔸娘从林嘉文和潘妮的口中有所耳闻,那是一个被简单干脆地称作“网”的中间人机构。那些看似混乱的符号,自有它们其中规律,但是只有中间人们知道破解这些规律的方法,并且为他们所用。 蔸娘打开了邮箱的收信箱,她没有着急看这份新的邮件,而是往下滑了一点,她对“蔸”的过往有着浓厚的好奇。蔸娘的姨婆,上一任活跃的“蔸娘”,在周末教授蔸娘如何做一位行内以下毒闻名的杀手,只是告诉她如何配制剂量、如何掩盖痕迹,告诉她如何做,但对“蔸”们的历史与过往只字不提。她想问过,但是从来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蔸姨总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接着用其他的话题敷衍了过去。她听到最多的话,大概就是:要是真的想知道,去问问林嘉文,去问问其他人,总之不要问她。 邮件的收信箱只有一个小小的红点,标识了有一封未读的任务邮件。再往下,蔸娘看见上一份任务邮件的时间,已经是十二年前。 蔸娘十分好奇,但是她见过蔸姨对过往的态度,她似乎并不想要蔸娘知道太多,只是想要蔸娘把目光放在当下,这种无异于偷偷背着家长做不允许的事情,一种强烈的心虚情绪从她的心理油然而生,让她的手指尖忍不住用力,只是简单的指尖点入动作,都好似耗费了他许多力气。 “蔸”的上一份任务,似乎来自国外,蔸娘看着那些文字,是意大利语的文字,就像是每个帮派都有其各自的徽章,这份任务的邮件内容里,文字的下层,也有一块浅色的类似方形的盾牌形状徽章,那是一个很传统的欧式徽章样式,由缎带、西洋剑、雏菊与一头以侧面站立着的狮子,这四种纹样组成。落款的人名字却用了一个俄文的名字。蔸娘把那些文字复制去给翻译器,虽然语句被翻译得十分生硬怪异,但是提炼了几个关键的字眼,大致也知道了这封任务信件的意思。这是来自一位和这个意大利的帮派家族签订了长期合约的雇佣杀手,请求帮助的任务邮件。似乎蔸姨最后接受了这个求助。但蔸娘再找不到更多信息了。 她还是将注意力,回到了这封新的邮件上。除去暑假时候,陆伯从口头上派给她的制作任务,这算是蔸娘第一次从中间人的手里,以专门的网络上接手一个任务订单。 这封邮件下面也有一个浅色的水印,表示了帮派的身份,那是一个椭圆形的蓝紫色标志,最中间站立着一只鸟类,蔸娘觉得十分眼熟,但是没能一下子认出来是什么鸟类,还有一些花卉的图案,包裹着那只站立的小鸟。这个委托人似乎是个女性,蔸娘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对方是女性,只是从语言上,她总觉得是一位很温柔的女士写出来的字眼: 亲爱的女士: 见字如面。 听闻你的归来,多年不见让我十分欣喜,原谅我太久没用你的语言来书写信息,大概,我已经生疏了。“见字如面”,还是你教给我的写法,每每写出这些文字,我还会想起你容颜,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样子了。 我已经猜到,正在看我的书信的人,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一位,但是,我想,你也有我所认识的人的影子,所以请不要拘束,当做你我已经是老友,相识多年。 过多的寒暄恐怕会让新的你摸不着头脑,那我不再多说了。就让我简单的表达一下,我此次的需要吧。还是老样子,要一些能够使人快速入睡的味道,最好有着玫瑰花香。 如果不太明白,或许可以问一问上一任的蔸。 祝你好运,并且安好。 你的老朋友 蔸娘感到稀奇。 蔸姨常年独居,住在郊外的独栋老旧房子里,与院子中两只常年流浪的狗、院子里的一地并不养得十分精神的白菜作伴,楼下是一屋子的实验室和一个平层的特别栽培花草与真菌。蔸姨的性格孤僻,甚至有点阴沉,似乎永远不会给来访的人好脸色,就算是自己的血脉,蔸娘也从未看见蔸姨对自己笑过。周末每次来到蔸姨家里,进行她每个星期对于她做行内杀手的学习与训练,蔸姨也只是冷着脸开门,与她以公事公办的态度,过完一天,太阳落山了才回去,蔸娘说的“再见”,蔸姨最多只是点点头就当做回应了,更多时间好似没听到一样无视着,坐着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蔸姨也会在行业里有十几年前的朋友,蔸娘为之惊讶。她简单地打出了“收到。接受任务。”接着她往下空了两行,标下了署名“蔸”。就按下了发送键。 蔸娘想起在电视剧里看过的职场剧,忽然觉得,或许做个行内帮派人,和普通人确实没有什么不同。 这就算蔸娘接下了这个任务。一如往常的,她度过了平淡的一个星期,上学、放学,做作业、应付课堂小测,老师说过两个星期将有一场考试,来检测大家平时学习的成果,学生们脸上情绪各异,蔸娘脑子里道都是一些药剂的剂量、需要用到的植物。星期日,蔸娘来到蔸姨的家里。没有了肥秋的接送,蔸娘来蔸姨的家需要经过地铁的转乘,以及一段城乡公交车。 蔸娘在杂草丛生的车站下了车。车站并没有很多路车路会停靠,看上去也不常有人搭理,路边常见的草已经长得和座椅一样高了,椅子是金属的,但是外皮已经剥落,露出凹凸不平的褐红色铁锈。不怕人的小麻雀落下,停在生满铁锈的椅子上,细细的腿跳了两下,小尖嘴对着蔸娘,歪了两下脑袋。蔸娘也跟着歪了歪脑袋,笑了笑,就转身继续前往姨婆家。 到了姨蔸姨的家里,蔸娘把任务信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蔸姨,说得事无巨细。蔸姨点点头,难得在她面前,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就像是回忆起十分久远的一个小小但是令人开心的往事,那样发自内心的笑意。蔸娘不知道自己如果开口,会不会打破这种难得的轻松愉快气氛,但是她实在想知道更多,于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是哪位老朋友啊,姨婆?” 蔸姨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只是叹了一口气,揉了揉更加纤细并且有疤痕的那只腿。她的腿到了天气寒冷和潮湿的季节,就会疼痛,旧伤提醒着这具身体的主人,做这个行业的代价,也警醒着身边的晚辈,未来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伤痛,这是行内人必须心里有数的事情。 等了许久,久到蔸娘以为她又要忽略过这个问题,打算自觉地去楼下拿草药和器材配置这次任务的药材了,蔸姨忽然开口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蔸一族是把技能传给女人,一开始以女人的身躯进入行业啊?” 蔸娘停下了站起来的动作,又慢慢坐下来,一边坐下来,一边转转眼珠子,想着说:“是不是因为外表?女人的外表更具有欺骗性,之类的,这样的原因?”她想起暑期在香岛的时候,遇见过好几个人,包括阿戎,都说过她“扮猪吃老虎”。虽然她自己并没有这个意识。 蔸姨摇摇头:“这都是之后,旁人给女人加上的描述。最早最早的蔸,只是一个在后厨做饭的厨娘,女人,只能在角落里,被使唤、被当做一件不会出声、不知疲倦的器具,就算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养得十足好,价值也是被明码标价的,当做货币。她们太容易被忽略了,但这也是我们的优势,因为被忽视,被当做理所当然,所以第一位蔸才会得手,才会有接下来一代又一代的蔸。” 蔸娘探着身子听着,这是她第一次从蔸姨的口中听见关于家族史的事情。或许,蔸娘沉闷的性格,也是随了这份血脉的遗传,习惯性在人群中躲在暗处,害怕被注目。 蔸姨的眼睛似乎没有聚焦在哪里,只是安放在一处,还沉浸在某一个回忆中,却没有再说什么。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她补充了一句:“你现在是林嘉文的义女,但为人还是要收敛,记住不要太过高调了,在帮派里想要活得久,就不能想着出头。你不适合学那些人铺张扬厉。” 蔸娘点头答应。 “行了,”蔸姨敲了敲手里的拐杖,“下楼,去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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