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球棒和包里的东西发生剧烈碰撞,发出一声碎裂的闷响。 蔸娘的阻止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只剩下半声“啊”,那声闷响给了她十分不好的预兆,凉意从后脑勺延伸到背脊。 奥斯汀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是把蔸娘的挎包,又在手里转了两圈,自言自语了一句:“你的包还挺沉的。”说罢,又摆出一脸志在必得的模样,伸出一只手,要和对面几个男人讲数:“等等啊,先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出老千,我这人呢,天生就是运气比较好,尤其赌运很好。虽然我知道,这一点不太容易被你们这群凡夫俗子相信,但是我也没法控制。” “少说些花里胡哨的!”对面为首的男人,拎着棒球棒,用棒球棒的前端指着奥斯汀,“赢了这么多,总得给我们场子里的兄弟一点好处吧。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发现你出老千,你在这条街名气可不小,奥斯汀。” “我赢来的钱,也是凭自己本事来的。你们这样不好吧?” “哥几个也是凭本事开的场子,要点本分钱,有什么不好?” “你这是强词夺理。” “要么给钱,要么给几根手指头,赢了多少千块钱,就给多少支手指。” 他们僵持不下,两方都为了钱毫不让步。奥斯汀似乎对自己的武力十分有自信,把蔸娘重重的挎包提溜着,左右摇晃甩来甩去,仿佛意犹未尽,还能和对方再打几次来回。蔸娘左右看看,小声地问了一句:“那他得砍多少根手指头?” 男人瞥了一眼角落边上的小姑娘,咬着牙说:“十一根。” “喂!”奥斯汀叫起来,“我只有十根手指,你哪里还去砍十一根?” “加上你的脑袋十一个头!”他恶狠狠地说。 奥斯汀哼笑一声,把挎包甩上自己的背部,发出沉闷的一声,他似乎也被撞得不轻,喉咙闷哼了一声,但是气势还是十足的狂妄:“手呢,我也是不会给的。” 正是因为这一甩,蔸娘挎包里掉出来一小块硬邦邦的东西,滚轮在地上,弹了两下,落在他们和奥斯汀之间的地上。灰黑带有泥泞的地板,和掉下来的小硬块,有着鲜明的对比。那是一颗闪烁着亮光的小石头,光源来自四面八方的自然光源,有一部分的切割,看上去是经过人工精细雕琢的,另一半,就显得比较粗糙了,像是被手艺不佳的学徒,随意裁割下来的。 奥斯汀疑惑地把蔸娘的挎包翻开来,挡住对面那几个追来的人的视线,往里头看。两只手大的亚特兰蒂斯的心脏,现在被碎成两段,一段还算完整留有巴掌大,另一半不过一个鸡蛋的大小,还有一些碎屑,散落在蔸娘的帆布包的褶皱里。 奥斯汀回过头,悄声问蔸娘:“这是什么?” 蔸娘看见他这张脸,火气一瞬间从肚子冒上的脑袋,可有碍于他们还需要对付眼前这几个追着奥斯汀不放的人,不好发作出来对奥斯汀大发脾气,只好简洁并且淡漠地回了一个词:“文物。” 奥斯汀转了半圈眼珠子,发出一声只有气音的“哦”,然后又看向蔸娘,问:“我刚刚砸的?” “你说呢!”蔸娘的声调提高了一点。 奥斯汀凝视着着挎包内部的惨状,努了努嘴唇,说道:“至少现在更像文物了。”他甚至没有多少歉意。 “嘀咕什么呢!”拿着棒球棒的大哥吼了一句,“今天必须选一个,手,还是钱,管你是谁店里的红人,戎哥来了都救不了你,你新认的那个头马来了也没用!” 蔸娘往后退了半步,新来的头马看上去也并不想搅和这趟浑水。 奥斯汀看了看那个男人,又看了看蔸娘的包里,接着,他往前走了一步。这一举动把对方都吓了一跳,但是奥斯汀只是弯下腰捡起了地上遗落的文物碎屑。他把沾染到泥土的部分擦了擦,伸手递过去到男人眼睛前面,说:“你不是要钱吗,这个拿走吧。” 蔸娘差点就要上前去抢,却被奥斯汀一把拦住。蔸娘急得跳脚,手攥紧拳头砸在奥斯汀的胳膊上:“你怎么随便把我包里的东西,就这样给别人!” 奥斯汀被矮了两下,假模假式“哎呦”两声,说:“哎呦江湖救急嘛,就帮我一下啦,你都是我大佬了,求求你啦。” 但是对方似乎并不领情,流露出一脸嫌弃的面色:“我不要你这什么不值钱的玻璃碎屑。” “哇,你真的是不识泰山的,我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吗?不要给脸不要脸哦,这可是碎钻,小小一个都够你赚好多了。” 男人将信将疑,伸手夺走了那块碎钻,放在手里翻来覆去仔细审视。但他似乎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依然一脸不太信任的表情,但还是收下了,将碎钻放进口袋里,然后对奥斯汀说:“我拿回去找人鉴定,要是我发现你骗我!” “要是我真的骗你,你再找我也不迟啊,你也知道我在哪里上班的嘛。”奥斯汀耸了耸肩膀,摊了摊手。 那个人悻悻离去,转身前还伸出手指,隔着空气指了指奥斯汀,以示警告。 他们一离开,蔸娘就上前,一把夺回自己的挎包,又打开,看看里头已经面目全非的亚特兰蒂斯的心脏,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奥斯汀拍拍她,这会儿才终于想起来,弄坏了别人的东西,是需要道歉似的,“不好意思啦,这文物什么来头啊?” “你都不看本地新闻的?”蔸娘抬头,剐了他一眼。 “看啊,跑马的新闻。” “好没出息。” “看其他的,都不和我相关,我管不着,知道了也没有用,为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看其他人做了什么。” “你还真是……”蔸娘想了想,挤出一个词,“……我行我素的。” “谢谢夸奖。” “没有夸你的意思。” “我会自己理解。” “脸皮可真厚!” “我可是做服务行业的,那是必备的职业素养。” 蔸娘不再和他贫嘴,背起挎包,大步往来时的路走回去,把奥斯汀丢在身后。奥斯汀依然维持着他那份不识趣,跟在蔸娘后面,双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吹着口哨,还走得十分轻巧愉悦。 蔸娘这回老老实实买了船票,没有管总是跟在自己后面的奥斯汀,找了一个靠窗的空位坐下。奥斯汀坐在她边上。 白天的海,和晚上看又是不一样的。现在阳光明媚,天上都没有什么云,天色蓝得清透,海面也一样蓝的,远处的海平线是一条模糊的白线,大概把蓝色一分为二,有船只在海平线上缓缓行驶,从蔸娘的眼里看,就像一只小小的蚂蚁一样在移动。 再远一点的地方,能看见几只海鸥,或者停在来往的船只上,或者和风一起飞着,长着翅膀,发出响亮的叫声。 好似昨天晚上时候黑漆漆的、让人充满畏惧的海洋,在白天又变得十分和善,仿佛昨天吓人的样子完全不是同一片海域。 “你怎么在贫民区里啊?”奥斯汀被强光惹得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海,轻松地开启话题。 “为了追人。”蔸娘也看着海,一边回答。 “追人追到这里?包里还带着一个,那叫什么?” “亚特兰蒂斯的心脏。” “对对,就这东西。” “事情挺复杂的,总而言之,我追着那个人,上了港口的船,结果她又下去了,我没来得及下来,于是就只好到这里了。” “没想到,你也挺靠直觉行动的。” “会吗?”蔸娘歪了歪脑袋。 “之前看你还会子在别人面前装装威风,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看上去比年龄和脸老成多了。我虽然在休假,但也会听朋友们聊天,他们偶尔会谈到文爷身边的新人,都说是个表面上娇小柔弱,但实际上厉害的狠角色,肯定是扮猪吃老虎。” “这种话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这不也挺好的。” “怎么好了,这样不是被好多人误解了。我才不是这样的,我可没有想过要扮猪吃老虎!” “我倒觉得很好,不需要自己花费精力去立威,争取出名声,不用费事辛苦,戎哥以前为了坐稳文爷边上的位置,可是吃了不少苦。” 蔸娘浅浅叹了一口气,说:“我倒是希望,别那么有名。” “你这人可是一点都不适合在行业里啊!”奥斯汀说。 蔸娘脸上略显愁容,没再说话。 安静持续了一会儿,奥斯汀似乎根本闲不下来,也受不了太过低迷的氛围,又开始找蔸娘聊起来:“那你昨晚住哪啊?黑店里?” “我也有马仔的嘛!” “也是,我也是一个嘛。” “你还好意思说。”蔸娘踩了一脚奥斯汀。 但奥斯汀躲开了,嬉皮笑脸地笑了几声,“别生气嘛大佬,下次一定不麻烦你啦。” “你最好是!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奥斯汀又是笑了笑,但没有说更多。蔸娘觉得他下次还会再闹出麻烦,赌徒的话从来都是不可信的。 正说着,蔸娘的手机响了起来,蔸娘拿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是阿戎,匆匆忙忙地接起来。 “诶,戎哥?” “什么时候回来?下午了。”阿戎的声音听上去并不轻松愉快,听上去有些阴沉。 “回了回了!正在渡轮上了,马上就回去!”蔸娘心虚极了,连忙回答,不自觉地着急跺脚。 “下船出来找我的车,不许再乱跑了。”阿戎用一种严厉的口吻命令道。 “好,好的,戎哥。”蔸娘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罢辽还补了几句道歉,“对不起嘛戎哥,下次不敢了。” “这话说出来,就是还有下次了。”阿戎一点都不留情面。 蔸娘眨巴眨巴眼睛,发出一声不好意思的哼唧声:“嗯……” “算了。别在船上乱走,小心点,一下来就记得找我。” “好,戎哥。” 虽然包里的亚特兰蒂斯的心脏已经碎了,但是蔸娘还是紧紧攥着包袋,总是忍不住捂紧自己的挎包。 来到香岛,给蔸娘最大的感触,就是不同于在学校,在家乡的时候,什么时候都可以按部就班的进行,早上七点出门上课,晚上六点半放学回家,星期三和星期五有晚自习,上了五天的课有两天双休日假期,双休日一天用来去上补习班,剩下一天做作业。来到香岛之后,几乎都被接二连三的事情推着,跑来跑去,什么事情都无法被控制,更不可能有经验可言。 这会儿看上去风平浪静,她却也不能保证下一秒就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而且身边还坐着一个行走的大麻烦。 刚刚下渡船,蔸娘就看见了阿戎的蓝紫色珠光漆跑车,停在街对面。阿戎倚靠在车门边,脸上满是阴沉的,但是手里拿着一根冰棒。 蔸娘一路小跑过去,一脸歉意地笑着,“戎哥,来了。” 阿戎默不作声,伸出原本插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悠悠停在蔸娘的额头前面,弹了一下蔸娘的脑门,发出一声小小的“哒”。蔸娘笑嘻嘻地接受了他小小的惩罚。 “然后呢?”戎咬着冰棍,抬起下巴,冰棍的木棒端晃了晃,双眼的视线从蔸娘的脸上,移动到蔸娘的身后,“他是怎么回事?” 蔸娘的眼睛随着他的视线往后看,又看见还在她身后晃晃悠悠的奥斯汀,解释道:“半路上遇到的,他被雀牌馆的人追来着,后来就一路跟来了。” 被说到的奥斯汀还嘻皮涎脸的样子,双手在脑袋后面交叉,对阿戎打招呼:“哟,戎哥。” 阿戎的语气带了一点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又跑去打牌,还又被人追了?” “在休假嘛。” “早知道不让你放这个假,和平时一样惹出麻烦。”阿戎咬着冰棒棍子,木棒在牙齿之间咔咔作响。 “下次不敢啦。” “已经听得耳朵长茧了。” “真的不敢啦。既然不放心,你把我送回家里去,我就不到处乱跑了。” “你是我老板还是我手底下员工啊?” 奥斯汀大大方方坐上阿戎的车子的车后座,笑着说:“都知道在戎老板手里做事,赚得最多也待遇最好嘛。” 阿戎和蔸娘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以后千万别学他,也别去赌场,雀牌馆都别去。也少和他掺和在一起,惹上一身麻烦。” “我也不愿意的呢,可是最近总碰到他,还总是在他被雀牌馆的人追的时候遇上。” “这也算一种缘分嘛!”罪魁祸首却从后座车窗弹出脑袋,乐呵呵地说。 蔸娘把挎包放在茶几上,摊开来,展示出里面碎的乱糟糟的亚特兰蒂斯的心脏。 阿戎看着,面色凝重,伸手狠狠地拧着奥斯汀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你知不知道你惹上大事了。” 林嘉文从挎包里拿出小的那瓣碎掉的翡翠,倒是没露出什么为难的表情。 奥斯汀还是笑嘻嘻的,小声地对阿戎说:“算在工钱里扣嘛,老板。” 蔸娘眨巴着眼睛,看着林嘉文手里把玩着个鸡蛋大小的翡翠碎片。 片刻之后,林嘉文笑了笑,把文物的碎片握在掌心里,说了一句:“没事,东西坏都坏了,这下三家都有所损失,也算公平。” “但是,东西总不能放我们这里,要是被发现了也生是非。”任辉看着蔸娘包里的惨状,说道。 林嘉文倒是轻松,说:“那就丢回海里。” 蔸娘呼了一口气:“不过,可惜了这个文物了。” “没什么,‘碎碎’平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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