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林坐在一个茶楼的包间,昨天晚上李诚给自己打电话,大致说了希望他能借着一个机会搭上苏易的关系。从一个小县城到榕市讨生活的小包工头,到现在一个拥有二级建筑总承包的建筑公司老总,樊林一直是老家人的骄傲。前段时间他还问过李诚有没有崃山市的关系,樊林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崃山市一个棚改项目要启动,准备找点关系拿下这个项目。 樊林知道李诚的能力不小。不论是官场还是社会上,都有一些比较过硬的关系。有一次自己因为年底民工工资没有足额发放,被几十个讨薪的民工堵在了工地上。 年关年关,过年就是过关。做过工程的对这个概念的理解,应该很深刻。 “樊总,今天你要是不把工钱结完,大家都不要过年了。你到哪我们几十个人就跟着你到哪,你吃干的我们就吃干的,你吃稀的我们就吃稀的。还有,你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你到工地上来,我们当面谈。”电话里小伙子对樊林说。 “这次这个工程因为甲方的进度款还没拨,我已经跟他们商量过了。过完年就拨。请大家支持一下。”樊林觉得口干舌燥,从上午项目经理打电话,说被堵在工地上了,这些人已经打了十多个电话。樊林真想把手机关了。但不行,如果关了手机,估计事情会闹的更大。 “你让项目上的人接电话,我跟他们说。”樊林想让项目经理做个缓冲。当时聘这个项目经理的时候,这个人说过:“樊总,你放心。我管工程那么多年了。从来不会有哪个工人会逼老板要过年钱。” “你跟他们解释一下。今天我来不了。”樊林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去,肯定走不了路。这些民工一到年底要工钱的时候,也会去找一些社会上的人来项目部和公司。所以,他想让项目经理把这事处理好,自己把公司的钱全部凑拢,才三万多,又找一家小贷公司花6分的息借了十万。准备在项目经理谈的差不多的时候,用十万摆平春节前的事。 “樊总,你不来真的不行。再不来,他们就到公司和你家里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知道你住在那里。”电话中说话的不是项目经理,而是刚才给樊林说话的那个人。 “你是哪个班组的?”樊林问。樊林心里清楚,这个人肯定不是农民工。应该是社会上的人。哪里有债务,哪里就有这些人的影子。不管是借款,还是工程欠款。他们帮人收款,然后按回款金额的15收费。有时候农民工并不想找这些人帮忙收工程款,但如果不让,他们会有很多办法给这些农民工制造麻烦。比如,反过来帮着建筑老板,各种克扣。而一旦建筑老板要找甲方收钱,这些人也会带着人到甲方催收。 “你不用管我是哪个班组,反正是在你工地上干活的。”对方说。 “的确是甲方的工程款还可到位。先过完年,年后一定给你结。” “你收没收到钱那你是的事。我们干活挣的是血汗钱。要是不付,我们先到劳动仲裁委员会,然后再到你家里。干活拿钱,天经地义。”对方一点没有协商的意思。“天经地义”这个词,是这些人的口头禅。 樊林只好去了工地。刚一到工地,这群人就让樊林把车钥匙给叫出来。虽然樊林带了公司的几个人去,但在几十个人面前,还是显得太弱势了。 “樊总,你把我们忽悠惨了。从八月份说元旦前结工资,元旦就结了一点,就给撒花椒面一样。我们信你,又等到春节前。今天腊月二十五了。还还准备忽悠到过大年。” “这次的确是甲方没拨钱。不信我给甲方打电话,你们来说。”樊林做了这么多年的工程,这个时候让给甲方的压力也不见得是坏事。 “那我们不管。我们跟甲方又没有合同。我们只找你。” “现在公司的确没钱。”樊林觉得这次与以前不同,以前只要确定是甲方没拨款,而不是自己把工程款挪用了,一般都会理解。 “没钱?那樊总你这么大个老板,咋都比我们农民工有办法。跟朋友借,找家里拿点,我们这点工钱,对你樊总来说,就是渣渣。” “反正现在没钱。要不我陪你们一起过年。”樊林见说不通,也就衣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老樊,你要耍横是不是?你信不信我们先把你弄一顿,反正我们农民工有政府撑腰,那你弄到派出所,先拘起来啥时候拿钱啥时候放人。”那个领头的人说。 “你是哪个班组的?”樊林心里有点冒火,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哪个班组的你都要拿钱。咋了,还想报复?兄弟伙,先把车给他扣了,要是不拿钱,我们就把车卖了大家分钱。我这边正好有人想买个好车”这个边说边转头对那几十个人说。 “钥匙拿出来。不然我们就自己拿。”几个人向樊林走来,就要动手的架势。那是樊林刚买的发现4。 “等一下。我们再商量一下。”樊林说。因为带来的几个人,已经开始往后退。 “钥匙拿出来再说。不然,莫得谈。不拿点东西在手上,你咋说都是白说。”领头的人一点不买账。 两个人拉住了樊林的手臂一个人从樊林的腰上摘下了车钥匙。 “那我打个电话。”樊林车钥匙被人摘了,只好说。 “想喊人是不是?没事,你喊。我们也把人都喊来。” “我找朋友借钱。”樊林无奈地说。 “那你打,开免提。不然我们晓得你是喊人还是借钱。” “李哥,有个事想麻烦你一下。”樊林拨了李诚的电话。 “樊总,啥事?大过年的,请我团年啊?”李诚在电话里说。 “李哥,樊总差我们的民工工资,现在他说找你借钱。你们是朋友,还请你帮一下,不然,我们这帮农民工兄弟伙,只好陪樊总过年了。”领头对着开着免提的电话说。 “你是哪个?把电话给樊总。”李诚也听出来这不是樊林。 “你就说你有莫得钱借给老樊。要是莫得,我们也不废话。” “你们要拿钱,来两个人,只能来两个。和樊总一起到我这来。不然一分钱都没有。”李诚在电话里说。 “嚯嚯,我们来两个人?来了你不给钱,还把老樊也弄走了,我们找哪个要钱?有钱,你现在就打过来,莫得钱少在哪逼话多。”领头的不再客气。 “那你们在哪?说个地址。”李诚说。 “在工地上。”领头的说了地址。接着又说:“一个小时,我们要看到钱。不然,我们就把老樊请到我们乡下去过年。” 李诚直接挂了电话。 “看来又是玄的。电话都挂了。老樊,要不跟我们走一哈。我们给你找个地方过年。”领头的过来拉樊林。 这是,领头的电话响了。 “喂,宋哥。啊,啊,哦,这样啊。那行,还不是你宋哥一句话的事。”领头的放下电话,看了看樊林。然后转头对身后的人说:“一个哥老倌来电话了,大家给个面子。樊总这边的确是没收到钱。哥老倌说,过完年,正月之内,樊总肯定把钱给大家。做工程大家都晓得,就这样。我们跟樊总商量一下,看多少给点,有个诚意就行。” “樊总,既然有哥老倌说话,你看,你就多少给点,掩个花椒面。其他的过完年我再说。” 樊林的新总算踏实了。于是说:“那这样大家看行不行?我这里只有五万,大家先匀一下,回家把年过了。”樊林松了一口气。 “五万有点少,还能不能再多给一点,凑个十万。”领头的说。 “的确只有这么多了。”樊林一脸无奈地说。 “那也行,其他的樊总你写个承诺书。我给大家说一下。” “樊总,车钥匙还给你。过年没车你也不方便。大家都是出来干活的,你也要理解。”领头的把车钥匙递给樊林,又给樊林递了一支中华。 “好的。实在不好意思了。”樊林接过车钥匙。 这件事后,樊林问李诚,给哪个大哥打的电话?李诚说,每个地方,帮工地收钱的就那么几个人。别的就没再说。樊林也没再问,但心里已经知道,李诚在官场和社会上都吃的开。 从那以后,樊林和李诚的交往更加密切起来。因为李诚不但能帮樊林解决一些工程上的矛盾,还帮樊林接了不少业务。后来,樊林也懂规矩,过年过节不说,接了项目也会给李诚一些表示。基本把李诚当成了公司的隐形股东。樊林,也通过李诚认识了一些很有能量的人。 这次李诚说要把苏市长的儿子介绍给自己,樊林心想,这崃山的棚改项目又多了一些希望。 “樊总,久等了。”虽然李诚准时到,但见樊林已经在包间了,还是客气地说。 “我也刚到。来,李哥,茶已经点了,你喜欢的金骏眉。”樊林说着,将一包1916放到李诚面前。又从茶几上一包刚开得1916里抽出一支递给李诚。 “前几天你不是问我在崃山有没有关系吗?这下巧了,苏易不就是现成的关系吗?” “我昨天也找人大厅了一下,这苏易,好像已经垮丝了得嘛。这关系,还能用吗?”樊林虽然在榕市已经十多年,也买了房,也把户口迁到了蓉市,可口音中依然带着老家的尾音和语言习惯。 “他要不垮丝,我们够得上吗?”李诚点上烟,端起樊林刚泡好给自己斟上金骏眉的小茶杯。 樊林没有说话,等着李诚继续。 “苏易在我们这的信用卡额度是二十万,加上逾期利息和罚息,已经超过二十五万了。我想,他现在没能力还款。”李诚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樊林。 “李哥的意思是我借钱给他?”对钱绝对敏感的樊林心想是不是李诚让自己借钱给苏易先补这个窟窿。 “借钱?格局小了!那是给以后拉仇恨。我的意思是,你和苏易合作,一起运作崃山的棚改项目。当然,你也要拿出合作的诚意,比如,我这边争取最优惠的还款条件,你以预支分红的方式,先把这部分款还上,然后根据项目的进度,让他心安理得赚钱。”李诚把自己的想法简单明了地说出来。 “而且,你不能一开始就说崃山的项目。先得形成合伙人关系,然后再在合适的时候,把这个项目拿出来。我帮你问了,这个棚改项目的体量是五个多亿,现在才刚完成立项进入拆迁阶段,估计招标至少还有半年时间。这半年,你可以和苏易一起,理顺一些其他项目的关系,你不会亏。”李诚接着又补充到。 “那这前期,大概得花多少?”樊林当然想拿下崃山的棚改项目,但这种不确定的费用,却有些犹豫。他不是没遇到过那种靠关系骗钱,甚至骗吃骗喝的人。所以,现在要走关系,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你知道苏易的身价是多少吗?”李诚看着樊林。 “他不是现在欠那么多钱吗?身家那不就是负数吗?” “我说的是身价,不是身家!他的关系何止千万,用得好,那是上亿的价值。这就是身价。你不要不信,现在想百万年薪请他的人,恐怕不是少数。” “啊?这么贵?”樊林的确有点吃惊,虽燃他也是靠关系发家,但这种收笔,他却是没有那个气魄,或者说格局。 “前几天你不是说准备了五十万吗?”李诚看着樊林。前几天樊林找自己的时候说后备箱里放着五十万现金,谁搞定崃山的棚改,直接拿走。 “如果真是李书记签个条子,这五十万分分钟提现。”樊林没想到李诚会拿自己手的话将自己一军。 “所以说,格局小了!一个项目敢给五十万,如果在崃山自己选项目,你准备给多少?”李诚从自己包里拿出软包中华,抽出一支递给樊林。 “自己选项目?”樊林有些明白,但不敢相信。 “准确地说,是帮李书记选。哎,这么说吧,李书记不会和你形成任何利益关系,但或许李书记可以和苏易形成某种利益关系。苏易做李书记的白手套,而你做苏易的合伙人。” “那,这个苏易到底有多大的窟窿?”樊林知道,这种关系,已经不是五十万的事了。 “我昨天查了一下,银行贷款大约逾期大约600多万,信用卡逾期大约100万,有几个官司,总金额差不多300万,估计是借的小贷公司的钱。估计还有一些没起诉的,我分析应该在1000万左右。”昨天李诚就做足了功课。 “1000万!这窟窿我给他补不了。如果是几十万,我就当打牌输了,这1000万,补不了!”樊林直摇头。 “谁让你拿一千多万补窟窿了。启动这个事,连五十万都要不了。”李诚心里说:这格局,这眼界!抽了一口烟,接着说:“我来牵这个线。让你和苏易见面一起吃个饭。苏易现在自己不能做企业,就用你的公司,你们先约定一个分成比例,然后,苏易以你公司的合伙人身份,去拿项目。然后,你以预支分红的名义,先给苏易一笔钱,解决比较急的一些债务。当然,你还得给苏易包装一下,我看了,苏易现在名下没车没房,你的给他考虑一下。至少,让苏易去拿项目的时候,要显示出你公司的实力。当然,这个事,得你自己想通了才行。不过,我真的觉得,这机会真的不多。” “那,我考虑一下。”樊林现在也不敢赌这一把。 “好。尽快给我一个答复。这个机会,盯着的人不会少。有几个市长公子能出这种状况?”李诚想,如果樊林不敢赌,他就得另外找人。之所以首先樊林,是因为自己还能把握住樊林。 “对了,你说一个市长公子,咋就到这地步了呢?”正事说完,樊林又开始好奇这个苏易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也是昨天才第一次见到他。不过,这几年日笨垮丝的老板多了。”其实,李诚也很奇怪苏易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初步判断,大概率是赌,被赌博赌死的老板现在太多了。一个开发商,十多亿的身家,却因为赌输光全部家产,现在只能靠摆地摊生活。但他没把自己的判断告诉樊林,虽然樊林也喜欢玩牌,但找合伙人,谁都不想找一个赌徒。 闲天扯得差不多了,樊林说:“李哥,你看这样行不,我先拿二十万,然后每个月按二万的工资给他,你说的车,我正好准备换车,现在这辆发现4就让他先将就开。”樊林打的主意是,如果棚改的项目没拿下,那这合作也就打住。 “用不了二十万。我这边信用卡,先还个五千,然后每个月还个两千。另外,不要说工资,每月直接用以朋友的名义,给一万就行。再准备十万的备用金,帮他解决一些其他问题。至于车,你就说专门给他配个车,把自己的车给他。然后你再买,不要说你自己要换车。”李诚把樊林的想法梳理了一下,对樊林说。 “那就按李哥你说的办。但时间上,就以棚改区开标的时间为限。”樊林觉得自己的确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还有,明天完了,最好约个牌局。先给苏易发一点底分。两万块,然后,桌子上,你懂三。如果他喜欢扑克,就我们三个。如果喜欢麻将,你再找一个可靠的。”李诚想,如果和苏易坐上牌桌,那这事基本就成了。 “我现在那个女朋友行不?”樊林刚交了一个女朋友,当然,是婚外女友。 “你看着办。你要觉得可靠就行。就当朋友聚会。”李诚突然觉得这说不定是最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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