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 —— 沈七叶坐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单手掐烟,冷眼凝望着窗外无边际的暴雨。 他似乎是感觉到背后有人,也不回头,只是看着窗外,吐出一口烟雾,而后轻声说道: “怎么了小花,要是受不了烟味的话可以在卧室等一下,抱歉啊,很快就结束了,啊话虽这么说,我说的是烟哦,我本人还是很持久的。” 陆时花看着少年孤寂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究竟哪一面,才是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年的真实面貌呢? 看起来乐观阳光,却总带着些违和感。 因为他的眼神是那么冰冷,仿佛就像是一个一直在以第三者的视角游戏人间的玩家。 明明是个有槽必吐的吊儿郎当的搞笑角色,可是偏偏总有些时候,陆时花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里藏了一片极为浓厚的黑暗。 然而这股割裂感却吸引着她,想要继续了解他。 这么说来,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想要去了解一个人。 “我说过了,烟味没关系的,还有,没人关心你持不持久,能不能不要耍黄段子了,我作为一个女孩子很难接梗。” 她随口说着,走到厨房接了杯热水,动作相当自然,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沈七叶余光扫了眼她,方才面无表情的冰冷样貌收了起来,他笑着摇了摇头。 “这不是很完美的接上了吗,我们还真是合得来。” 陆时花闻言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她拿着两个杯子走到沈七叶身边,伸手将其中一个递给了他。 “喝点水吧。” 沈七叶没有看她,只是接过杯子啜饮了一小口。 陆时花站在他的身边,手里捧着马克杯,两人就这样望着窗外,久久无言。 客厅并未开灯,此刻已然傍晚,天色仍旧昏暗。 雨势虽然不减,可网上给出的天气预测,明天台风就会结束。 —— 雨声。 —— “沈七叶,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可以不用回答我。” 陆时花喝了口水,望着窗外那棵在风中摇曳不停的树,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沈七叶抽了口烟,烟雾在玻璃上模糊了彼此的倒影,他眯起了眼。 “问吧,只要是我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 陆时花摩挲了下自己手里捧着的粉白色马克杯,她低下头,看着沾着水渍的杯沿。 “你说你是独居,可浴室里为什么会有两套洗发露,马克杯也是你不会有女朋友吧?” 陆时花用看人渣的眼神斜了眼沈七叶。 沈七叶沉默。 片刻后,他把烟熄灭,望着窗外的雨,站起身来。 “我说啊小花,哪怕是我,也不会在有女朋友的时候跟别的女孩子告白啊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他挠了挠头,还不待身旁的陆时花说出那个残忍的答案,他便继续说道: “是啊,这间屋子不久之前是两个人在住的,是我家老爷子朋友的女儿。” “不过您放心就好,我们之前清清白白,小手都没牵过呢,啊,打架不算啊。” 沈七叶喝了口热水,发出一声舒适的感叹。 —— 雨声 —— “是吗,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陆时花喝了口热水,发出一声舒适的感叹。 沈七叶:??? “不是,你倒是来点反应啊,这么平淡的话,说实话对话很难继续下去啊小花。” 陆时花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虽然她自问对于沈七叶这个男人并无恋爱之情,可是 在听闻他还认识其他女孩子后,心底这份晦涩的情感究竟是什么呢 —— 雨,只剩暴雨。 —— 陆时花撑着下巴坐在窗边,呆呆地望着如注的暴雨。 风早已停息。 雨,只剩暴雨还在固执而不看气氛地下着。 现在已经晚上七点钟,如果不出意外,她今晚大概还需要在沈七叶家留宿。 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小脸儿微红。 一直给沈七叶添麻烦并非她所愿,不过哪怕此刻她提出要回到宿舍的想法,也会被沈七叶果断否决的吧。 她叹了口气,不过脸上的表情倒是看起来倒不算是为难的样子。 “沈七叶,雨,一直不停呢。” 她望着暴雨,随口说了句。 坐在床上看书的少年只是微微侧眼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而后便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在手上的书本上。 《论人性——康德篇》 “是啊小花,雨,一直不停呢。” 他读着文段,随口说道。 陆时花并未回头,她只是凝望着天边的雨幕,听着雨声,听着少年翻过书页声,思绪渐渐飘向远方。 她的记忆仍旧鲜明,毕竟那只是昨天的事情。 陆时花没来由的想到,如果昨天沈七叶并未伸出援手,而是任由自己跳下天台的话,她此刻会在哪里呢? 是变成一个孤魂野鬼,等待成佛的时机呢? 还是自杀失败,躺在病床上度过残余的人生呢? 如果是前者的话倒还好,可若是后者 “那还真是可怕的事情” 她望着雨幕化作的黑暗,自言自语。 毕竟事实就是如此,不是吗? 如果是无意识的躺在病床上,那倒还算一种温柔的结局。 可是如果变成那种保有意识,拖着残躯,需要让众多无关人员照顾的人 想到这里,陆时花就压力大到想要呕吐,毕竟她是真的不习惯给别人添麻烦。 不过类似于沈七叶这种跟踪狂变态的话,另说。 即便如此,她也觉得,能被沈七叶劝下来真是太好了。 不过也请不要误会,并非陆时花恐惧死亡。 嗯倒不如说,她恐惧的是沈七叶所说的那个可能性。 “被死亡所背叛吗” 她小声重复了句记忆中少年说出的那句话,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他当时的表情。 —— 平静的微笑。 就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一样 —— 陆时花凝望着窗外无边的漆黑色暴雨,轻轻捋了下自己的鬓发。 她总觉得雨中,有一双漆黑色的眼睛同样在回望着她。 所以说轻生这件事,其实需要确保的是成功率高的方法以及 以及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决心和勇气。 是啊,其实说到底,这是一件相当私密的事情。 陆时花心想着,稍微调整了下姿势。 硬要说的话,在她看来,这其实是一件等同于性行为的事。 毕竟,爱情之所以选择性作为极致的表达手段,就是依据于它极端的外在私密性和内在开放性。 而轻生同样如此。 真正决定轻生的人,都不希望自己在进行这一行为时被别人发现的吧。 毕竟若是被发现了,就会亵渎这一行为本身的神圣意义。 通俗来说,在别人眼里,就会变成一场作秀。 恰巧,性也具有相同的特点。 所以,她认为才会有为爱殉情这种说法。 以死亡代表爱,最终跨越了性。 故此,她觉得殉情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题外话,她最爱的戏剧是威廉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死亡真是最极致的美丽不知道何时,我也能” 陆时花的思想正在无意识的陷入黑暗。 就在她即将再次被孤独感包围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花。” 沈七叶用力合上了书,巨大的声响将她从黑暗中拉了回来。 她只是面色平淡地回头看了眼,并未说话。 “虽然这是我的现学现卖,不过为了满足我微不足道的虚荣心,你可以陪我玩个游戏吗?” 沈七叶放下书,喝了口水。 “满足虚荣心你倒是耿直,无妨,要玩什么?” 陆时花回过头来,说完后继续看着窗外的雨发呆,显然不是很感兴趣。 “说是游戏,其实只是某种心理测试罢了。” 他放下水杯,微笑道。 “我明白了,你说吧,我在听。” 陆时花轻声说。 —— “假设,现在你的面前有一个凶神恶煞,手持沾着血迹的斧头的人,他恶狠狠地询问你朋友的下落,你会作何选择?如实告知?亦或是说谎?” 沈七叶站起身来,走到陆时花背后看着窗外的雨。 他总觉得窗外有双漆黑的眼睛在回望着他。 “首先,我没有朋友。” 陆时花断言。 “其次,我知道的,这是伊曼纽尔康德提出的斧头问题,其目的在于引出他的‘绝对命令’概念。” 她继续道,似乎并不对这个问题感到困扰。 而沈七叶好像也不在乎这一点,他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些许玩味的微笑。 “是吗小花,既然你知道绝对命令的概念,那么想必你也知道,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了。” 陆时花点点头,有些疑惑。 “我既然会这么说,那么我当然是知道的,沈七叶,我不明白你为何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 上钩了。 —— 沈七叶背着手站在陆时花身侧,一双墨色的眸子被刘海盖住,陆时花自然看不见其中蕴含的情感。 他收起方才的吊儿郎当,轻声继续道: “虽然你知道正确答案,但即便如此,我也要问你,小花,你的答案是什么?” 他面对着窗外,似乎是在看着漆黑的暴雨。 “你会如实告知?亦或是说谎呢?” —— 究竟是沈七叶想要看穿这位少女才提出的这个问题呢? 还是说,他已经看穿了这位少女的本质,才会提出这个问题呢? 话说回来,这两位高中生未免太犀利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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