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老梁

这一回摊主终于回应了季正阳。他合上了书，看了看季正阳和他手中的原石，似乎是因为这个年轻人居然能分辨出原石的场口而感到有些意外。要知道，大多数情况下，顾客只会问“这个石头多少钱？” “500元，不讲价。”摊主面无表情地回答。 “不让点？”季正阳问。 “不讲价。” 季正阳把原石放到身边的红布上，站起来。就当摊主以为他会转身离开时，却看见季正阳收起了强光手电，掏出了手机，俯下身扫了摊主放在地摊上的二维码，支付了500元。 摊主的手机响了一声，摊主看看手机，确认了收款。他点了点头，起身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将大马坎水石装好，递给了季正阳。 买下了这个原石，季正阳心情大好，今天总算是有了收获。他将黑色塑料袋放进了背上的双肩包里，想着过一会去周师傅的解石店解石。 “小季，今天来得早嘛！咦？这不是老梁吗？老梁，有一阵子不见你了，怎么来摆摊了？” 季正阳转头一看，说话的人是王老师，看王老师走近来同摊主打招呼的样子，似乎与这个摊主很熟悉。 被称作老梁的摊主看着王老师，笑了笑，说道：“王强啊！是啊，我也来摆摊了。” 季正阳这才知道，王老师名叫王强。 王强来到老梁的摊位前，低下头，目光匆匆地在摊上扫视了两遍，然后看着老梁说道：“你的那些宝贝没有摆出来嘛！我说老梁，怎么想起来摆摊了？你真的要出手那么多年的收藏了？真要是想出手，也该先通知一声老朋友嘛，让我们先选一下，也不会让你吃亏的嘛！” 老梁似乎对王强说的话有所心动，他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也是先来试试水看看。” “认识你老梁二三十年了，你收的东西很少见你出手的，今天这是怎么了？”王强还在追问。 “唉，年纪大了，心态也变了，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 “也是啊！”王强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说道：“这样吧，老梁，我们也好久不见了，你收摊后不要走，就来周师傅解石店，我们吃点烧豆腐酒，聊聊天，我把李响也叫来。” 老梁想了想，点点头，算是没有拒绝。 “你真的要过来嘎，我们等你！”王强对着老梁强调了一句之后，才转过头来对着季正阳，问道：“小季，买了个原石？” “是呀，王老师，我刚刚在梁师摊位上买了个大马坎水石。” “大马坎水石？不错呀，老梁收藏有不少观赏石，想不到其中还有大马坎水石。等会你要拿去解石吗？” “是呀，等会我就去周师傅解石店。” “那好那好，我们等会就在周师傅解石店碰头！”王强朝着老梁摆了摆手，又拍了拍季正阳的肩膀，朝前先走了。 季正阳见老梁又拿起了那本《百年孤独》低头看书，就准备离开老梁的摊位。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眼镜男来到了老梁的摊位前，视线落在了红布上的连环画上。老梁的连环画一套套的都是用透明塑胶袋包着，干干净净的，看上去品相都不错。眼镜男把摊位上的连环画全部查看了一遍以后，对着低头看书的老梁问道：“老师傅，你的连环画都是八十年代以前的老版本呀，品相很好，保存得不错。你手上有没有人美老版26册的《水浒传》？” 这一回老梁终于抬起头来认真看了看问话的眼镜男，回问了一句：“你问的是人美老版26册的《水浒传》？还是九十年代再版的？” “我问的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人美出版的那套26册《水浒传》，你有吗？” “那套连环画我有，但是价格高哦。” “你真的有？你要多少可以出手？”眼镜男的声音有些激动了。 “我真的有，但是要价高，要你一个月的工资。”老梁平静地回答。 “要我一个月的工资？你先把那套连环画的情况说给我听听。”眼镜男迟疑了一下，说道。 “我这套连环画收得早，保存得也好，我说给你听听。”老梁把手中的《百年孤独》放到了红布上，面对着眼镜男侃侃说开了。 “你知道的，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至今，《水浒传》连环画的版本众多，而公认水准最高的，当属五六十年代人美出版的那套26册《水浒传》。那套连环画是根据七十回本《水浒传》改编的，从《九纹龙史进》到《三败高俅》为止。连环画是由徐燕孙、卜孝怀、任率英等六位北派画家联手创作，全书共有三千多幅图画，绘画风格统一，又保持了各个画家的特点；画中人物造型严谨细腻，十分符合历史特定环境。从1955年起至1962年止，历时8年才完成出版，全套共26册。 “这套26册《水浒传》连环画，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多次再版，但遗憾的是，九十年代以后再版的与原版相比，早已失去了原稿的精准和神韵，但售价也高到几百元，有的还要到上千元。我这套九五品的老版本，想来要价不算过分吧？” 老梁语气平淡地说着。 季正阳非常吃惊老梁的表现。看着老梁对自己收藏的一套连环画的情况如数家珍，不但是那个蹲在摊位前听得有些发呆的眼镜男，就连季正阳也确信老梁真的有那套连环画，并且是当作宝贝一样收藏着的。 “那好那好！老师傅贵姓？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我姓赵，赵钎。” 季正阳看着老梁和赵钎各自掏出手机，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他心里很有些感慨，原来远南路古玩集市上真有不可貌相之人。 季正阳走进周师傅解石店的时候，解石店里静悄悄的，周师傅正手拿扫帚弯腰扫地。 “哦哟，小季，今天来得早嘛，又找到原石了？” “是呀，周师傅，今天运气好，一来就找到了一个大马坎水石，你帮看看。”季正阳说着，从双肩包中取出黑色塑料袋，放到茶台上，打开了袋子。 “这个原石品相很好，像个芒果嘛！”周师傅把扫帚靠墙放好，从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了大马坎水石，就着门口照进来的光线翻转着查看了一番。 “周师傅，你看怎么切比较好？”季正阳问。 “这个大马坎水石不大，如果里面有玉肉的话估计也就刚好够做一个挂牌或者小雕件，我建议直接做去皮处理比较好。不过呢，去皮的费用会高一点，这个你知道的。” “嗯行，就听周师傅的，去皮吧。” “好嘞，小季你坐着，茶壶里已经泡上茶了，你自己倒茶喝。” 周师傅转身拿起扫帚，将地上扫拢的烟头、纸屑扫进撮箕里，提出门去倒了，回来时顺手从大茶台上拎起装有大马坎水石的黑色塑料袋，走进了解石间。过了一会，金属工具与原石皮壳摩擦的声音便从解石间传了出来。季正阳从大茶台上的盒子里拿了一个纸杯，拎起大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面想着今天找到的这个大马坎水石散发出的檬清香不同以往，是否会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惊喜呢？ 忽然，季正阳放下手中的纸杯，转身向解石间走去，他想亲眼看看原石是怎么去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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