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那么多具体的。”艾迪微微一笑，捻起两根手指，“你如今要学会探讨艺术之‘术’。”</p>
好吧。</p>
万静纯出场，若有所思。</p>
经过春潮音乐节，她现在上台不慌了，甚至享受起暖洋洋的灯光洒在身上的感觉。一袭黑色礼裙，煞气挺重，似乎真是来复仇的，又莫名松弛，矛盾得令人注目。</p>
理理头发，万静纯出其不意进入演奏。</p>
第一乐章是自由活泼的D大调，清新自然。</p>
她进入状态，讲述着在城中村的童年。挑着扁担的婆婆在树影中穿梭，沿街叫卖豆腐花。夕阳西下时，妈妈哼着小曲，给门口的几盆花浇水。放了暑假，就跟在哥哥和唐必强那帮人屁股后面，钓龙虾，捞水草，招猫逗狗，无恶不作。时光混沌，永无终点，又在蝉鸣中转眼即逝。</p>
第二乐章风格一转。先是温柔低缓，又很快充满力量与希冀，最终归于平静。恰似一家人仓促间在兴源落脚，父母为生计奔波，她为了前途硬撑，哥哥为了活下去好起来，百般挣扎。后来，家里越来越好，哥哥爬得动的阶梯越来越多。一曲弹着万静纯心中酸涩，像是又闻到那阵怡人的玉兰花香。</p>
稍作休息，第三乐章重又变得欢乐，斗志昂扬。这一篇幅留给了她自己。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她还是深爱钢琴，才会因一条新闻片在候车室呆坐，因艾迪训斥头都抬不起来，因比赛见证日出、日落、繁星、冷月。</p>
比较特殊的是第四乐章。</p>
奏鸣曲式最常见的结构是三乐章。多出来的第四乐章，主流观点也觉得格格不入，与前三乐章在艺术性上无法融合，造成这首奏鸣曲整体不够完美。</p>
练习时，万静纯听完艾迪的讲解，愣愣道：“一颗狗屎坏了一碗粥的意思？”</p>
艾迪气得哇啦啦大喊：“万静纯，你哪位啊？你也配说这话！”</p>
万静纯：“可你不就这个意思吗？”</p>
艾迪：“你给我把D大调综合练习材料弹三百遍。”</p>
整理好心情，万静纯开始了诙谐活泼的第四乐章。</p>
格格不入的第四乐章，总让她想到周煜。灵巧动人的旋律，却又哪里不太对劲，别扭得可爱。</p>
恰如他大热天穿着灰色卫衣，一言不合就跳进河里。在新年将至时，往她的帽子里塞一瓶苹果汁。什么都看得透的小大人样，板起脸训人时不茍言笑，其实爱吃甜食，怕鬼。还以为他除了弹琴什么也不关心，他又会鼓动她偷溜出去玩，一出手就是水漂大师和狙击手特种兵。</p>
回忆散落在音符间，万静纯隐隐笑了起来，心软绵绵的，把结尾弹得很温柔，有什么可缅怀的，也比一无所有好。</p>
台下疯狂的掌声，把她拉回现实，明白了舒伯特为何这么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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