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沉吟片刻,缓缓道:“你这样要饭是不行的……” 小李毅有些迷茫,难不成怎么要饭还有技巧不成? 看着李毅懵圈的样子,沈非邪恶的笑了:“乞讨,其实是一门艺术,也是一种营销,要有策略,要有手段。” 李毅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却觉得很厉害的样子,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沈非继续培训:“首先,个人形象问题,你看看你这副鬼样子,小脸黢黑,衣服破烂,浑身都臭了,这样一副尊容,别人避之唯恐不及,哪个能给你铜板?” 李毅这回听明白了,自己这副形象确实有碍观瞻,但是乞丐不都是这样的吗?说实话这脏脸、这工装还是自己下了番功夫营造出来的呢,怎么到了这位沈大哥嘴里就变成阻碍自己事业进步的绊脚石了? 沈非继续说:“乞讨丢人吗?” 李毅茫然的点点头,这还用问吗?哪个衣食无忧的人吃饱了撑的去要饭玩儿? 沈非用循循善诱的眼神望着李毅,充满诱惑道:“你想不想赚钱?” 李毅已经完全被他带上了节奏,坚定的点点头,他需要钱吃饱肚子,需要和姐姐活下去。 “要钱不丢人,没钱才丢人,我只说一句——只要你敢要,就有人敢给!”沈非掷地有声。 李毅咂摸着沈大哥的话,半晌默不作声,终于他瞪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那么沈大哥,我应该怎么做呢?” 沈非欣慰的笑了,面授机宜道:“沈大哥再送你一句话——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李毅消化着这四个字,不明所以。“沈大哥,能详细的讲讲吗?” “我看你骨骼惊奇,定是千年一遇的乞讨天才,今天我就跟你讲讲营销学!”沈非侃侃而谈。 沈非这货上辈子没少参加那些打了鸡血的培训,这样营销学的话术他是张嘴就来,不就是乞讨吗?开玩笑,要不是自己的秀才身份,早就下海挣第一桶金去了。 “首先,个人形象,这个形象要不得,不但不能引起客户的怜悯,反而会让客户非常反感,试想,一个让客户反感的营销会成功吗?”沈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可是,获得那个什么……客户的怜悯才能让他们给铜板的呀?”李毅有点转不开思路。 “错了兄弟,你不要把怜悯当筹码,那样就拉低了自己的定位,你看,走过路过的给你的都是一个铜板,你这形象卧在路边垃圾一样,谁会注意到你?”沈非继续忽悠,“要引起客户的重视才是营销的第一步!” 李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些崇拜的看向沈非。 “衣服可以破,但绝不能不干净,蓬头垢面千万别行乞。” “就像沈大哥你这样呗?”李毅满眼小星星。 沈非正洋洋得意的吹牛,忽然发现李毅说的对呀,自己不就是活脱脱的例子吗?这厮毫不脸红,决定现身说法,于是起身背起箱笼,转身对李毅比划了一个二字,施施然走向大街,朝着一个手握折扇的读书人走去。 “这位兄台,小弟游学,初来清江府,遭遇些龃龉之事,奈何囊中羞涩,腹中饥饿,想与兄台借几文铜板充饥,唉,冒昧的紧,实在有辱斯文。”沈非抬起衣袖遮住半边脸,恰到好处,还能偷窥客户的眼神。 果然,那读书人一愣,看到沈非的扮相,大起怜悯之心,在袖子里拿出一枚碎银,看上去大约有一钱银子,豪爽的递给沈非,诚挚道:“看兄台也是读书人,落难致斯,事急从权,谈何有辱斯文?” 沈非急忙推辞道:“兄台,几枚铜钱即可,充饥而已……” 那读书人拱手道:“江湖救急,切莫推辞。” 沈非急忙问道:“敢问兄台家住何处,待小弟归乡,便还了兄台救命之恩。” 读书人道:“散碎银子,何足挂齿,兄台快去寻些吃食,告辞告辞。” 沈非深深一揖,诚挚道:“兄台高义!” 待那读书人远去,沈非施施然回到李毅旁边,把那一钱银子递给他,李毅都看傻了,心中默念:“这也行?” 沈非得意洋洋,谁知那李毅纳头便拜,颤声道:“师父,便收了徒儿吧。”沈非大惊,连忙扶起李毅,谆谆教诲:“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小兄弟,以后切不可如此折辱自己。” 李毅坚定道:“仅此一次,师父若不收我,李毅不起。” 沈非心道,承认自己叫李毅了?于是笑呵呵的扶他起来道:“可别这么说,刚才那是行骗,不是行乞,遇到机会,还要还给人家,做人要有感恩之心,行骗就走入歧途了。起来吧,以后为师便教你些营销之术。”李毅大喜,坚定的点点头,心说以后就跟沈大哥,不,就跟师父混了! 沈非心中复盘刚才行骗,不,行乞,自己确实没有撒谎,严格意义上说,也算不上骗,家贫,囊中羞涩,吃不起饭了……人设没毛病,但是李毅十三四岁年龄,正是人生观世界观建立的年纪,自己莫名其妙当了他的师父,当正确引导,教成君子才好。 思来想去,自己这人生观世界观都不太正常,上辈子说不上坑蒙拐骗,总之不是什么君子,就这人品怎么能让一个半大小子走正路?不如给他弄到尹老夫子门下? “师父。”李毅打断了沈非的思维,“接下来您去哪儿?我……” 沈非想在清江府转转,还有一个时辰就得回去了,看小徒儿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想跟着自己混,可是以目前的情况,恐怕是不能带他回村,现在官兵通缉正严,出城进城都是个麻烦,再说了,他还有个姐姐,这就更不方便了…… 于是沈非摸了摸李毅脏兮兮的头道:“你先去澡堂洗洗干净,换一身干净些的衣衫,给你姐姐带些好吃食,明日一早,我们还在此汇合。对了,银钱够吗?” 李毅盘算一阵,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随后道:“够了!”他想的很简单,今天把身上的银钱花光,明日有师父指点,还怕没有进账么? 沈非今天心满意足,兜里还有一两银子,便想着去消费,买米买肉打酒,这么长时间天天野菜秫米粥,嘴里淡出个鸟来。 …… 清江府比不了京城,但也规模宏大,沈非没有目的的溜达,恰巧在路边遇到打盹的马达,便把箱笼放在骡车里,俩人一起闲逛,不多时已经买了两斤猪肉,五十斤白米,花了两钱银子,羡慕的马达直撮牙花子,心说还是读书人厉害,随随便便上街卖字就吃香的喝辣的,他哪儿知道沈非今天是遇到大单了?心里便盘算着让他家那个六岁的小子也跟着沈非读书认字,不求功名,多长见识也成啊!有了这个心思却又不好意思张口,便憨憨的跟在沈非后面,像个司机,哦,本来就是司机。 沈非二人随便乱逛,看到路边有个小贩高声吆喝,原来是卖鸡崽的,便饶有兴致的蹲下,问怎么卖?小贩说六十文钱五只,一钱银子给十只。 沈非讨价还价:“你这掌柜不厚道,一枚鸡蛋两文钱,不过是孵了几天,便要十几文,当真狡猾。” 那小贩叫屈道:“官人你有所不知,这孵小鸡哪是那么简单,老母鸡抱窝得二十一天,之前照蛋选蛋都麻烦的紧,抱窝时小心着咧,不能出问题,照顾老母鸡也是学问咧,官人不食人间烟火,当真不晓得其中关翘,这十文钱一只鸡仔,便宜的紧……” 沈非懒得听他絮叨,讨价还价,痛下杀手,以一钱银子买了十二只鸡崽,小心翼翼的放进骡车,心满意足的离开。 又逛了半个时辰,打了几角酒,买了些蚕豆卤菜,沈非邀马达晚上去家里小酌一杯,马达欢喜无限,欣然答应。 夕阳西下,二人驾车回村。 初夏乡村的傍晚,红日低垂,彩霞漫天,杨柳摇曳,微风吹拂,处处是沁人心扉的嫩绿,远处村落炊烟袅袅,好一副田园风光。 只是田地被官兵铁骑践踏的狼狈不堪,大煞风景,沈非不知道里正有没有把条陈递给县令,也不知道官府是否重视到了春耕,不过今天官兵倒是没有滋扰,天地间一片宁静祥和。 路上和马达闲聊,跑出租的往往消息灵通,马达说从昨日起,官兵大队人马便进驻了牛心山镇子,听说牛心山的贼人是清江府境内流离失所的乱民汇聚而成,去年清江府发了大水,有三个县遭了灾,朝廷赈灾不力,一小撮乱民铤而走险,落草为寇。又说朝廷前些时日逼的靖王全家自坟于靖王府,靖党余孽树倒猢狲散,杀了几个官兵,拿着人头上山做了投名状,也到牛心山落了草。 靖王府烧为白地,朝中重臣联名上奏,请求乾帝莫在大开杀戒,新帝这才勉强便下旨不再诛杀无辜,转而进山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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