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翊见老乞丐倒头睡去,心中虽对奇怪三人存有疑惑,看着旁边的一女一幼两人,深知再待在屋里却有欠妥,便吩咐妻子将这一间房先腾了出来,给三人歇脚用去,自己则是扛起那根鱼竿顶着日头到屋头小溪那里抛出鱼钩闭目凝神起来。 见野先生坐在溪边,将鱼钩抛进水中,然后闭目养神起来。 半梦半醒中不禁回想起前半生的自己,见野先生生于豫州达山郡富户之家,虽然这位见野先生出生以后衣食无忧,但是一个以经商起家的小门小户自然不被当地那些门阀大族所待见,以至于见野先生十一岁时,他那连续举仕二十年不中的父亲竟在四十七岁高龄破天荒的中了一甲背诵的滚瓜烂熟,老探花却发现自己这个儿子私下里最为喜爱的居然是看那些兵书,不但沉迷此道,十八岁那年更是在自己一个没注意之下居然跑到豫州大佛寺里当了个不剃度的和尚。 这一下把那年近花甲的老探花气了个半死,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的儿子不喜欢四书五经也就算了,喜爱钻研兵法也不算是个很坏的事,却想不明白这孩子跑到寺庙里边跟那些和尚钻研起来佛经是为了什么。 一气之下的老探花便把这个险些误入歧途的儿子赶去了偏远的益州,只说是在那边给他找了一门亲事。 就这样想当和尚没有当成的钟离翊背起包裹自己一个人跑到了千里之外的益州颍川郡,这里的郡守算得上是他父亲的至交好友。 这位姓荀名讳字自忠的颍川郡守第一眼看见这个十八岁的年轻人时,也不禁微微点了点头,他原本也是豫州人,与那老探花既是同乡也是同窗,早早地自然也听说过这个好友儿子的美誉之词。 荀太守不似老友那般死刻呆板,当他得知眼前年轻人是个天性好奇,从不拘泥于一处,也不墨守成规的时候,他心里明白,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于是钟离翊来到颍川的第二个月,便在荀太守的安排下与他的小女儿荀莹莹成婚,然后钟离翊便被自己老丈人留在身边当了个军机参政。 果然成亲后的年轻人逐渐的就收敛了心思,把那满腔的热血就放在了自己的岗位工作上,而且不出所料的做的特别的出色,一时间颍川郡内原本那些盘踞一方危害百姓的匪寇山头,一个个的被这个新上任的年轻参军一一剿灭。 两年之后,二十岁的钟离翊参加科举,他那篇对天下军机动向详细剖析解答,并有着鲜明的个人观点的考卷被当时还在内阁首辅位置上的苏仪老爷子一眼看中。 就这样,四十七岁中探花的钟离老爷子有了一个二十岁便中探花的儿子。 欣喜之余,老爷子亲自提笔,给远在益州的儿子勉励了一封书信,并给自己二十岁就出人头地的儿子表字,曰:辅才。 就在这位姓钟离名翊字辅才的年轻探花郎志得意满之时,朝中一则变故袭来,却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那年,十几岁的废太子仓皇的逃出京城,六十多岁的老皇帝一命呜呼,年近七十的老首辅被一棒子赶下了台,新近崛起的外戚党王党一举夺得了整个天下的掌控权,从那以后,有些事情似乎慢慢的就变了味道。 首先是原本的太子党苏仪赵衍两位重臣一个被迫离开朝廷中枢,一个莫名其妙病死在了家中,旋即他们之前的党羽也被一并翦除,其中正包括原本身为赵天官亲信的老探花钟离老爷子,以及新近的年轻探花,被苏首辅看中的钟离翊。 朝廷一纸诏令下达豫州,花甲之年的豫州老学政一家老小便被贬到了几千里之外的南诏。随着母亲一封书信寄到仍被滞留在颍川郡内钟离翊的手上,他方才知道自己年迈的父亲因忍受不了千里奔波之苦已然在半路上溘然长逝。 未及钟离翊好好伤心一番,又一道圣旨传来,这次波及到了自己老丈人和自己的身上。 以前老皇帝在世之时,即便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臣下苏仪赵衍为首的一干大臣也决计做不出天下税赋增加三成拿来中饱私囊的举动。 然而当年轻的小皇帝傀儡般坐在龙椅上,那时候底下站着的那帮人一只手伸在里面另一只手伸到外面的时候,钟离翊知道,这世道,已经变了,已经开始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起来。 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京城的官老爷们想要天下三分之一的钱财,地方的官老爷们就会收来三分之二。 于是,原本早耕晚歇纺纱织布都能够吃得饱穿得暖的平民百姓,一下子发现自己哪怕早耕晚耕早纺晚纺却渐渐地饿死了孩子冻死了女人,这时他们发现了不对劲。 百姓千百年来存在的理由是什么? 钟离翊不知道,但是他相信千百年来一直存在着的老百姓自己肯定知道,他们一开始有数十万,然后慢慢变成了一百万,几百万,他们存在,只是为了活着,在这或是平和,或是纷乱的世道中活下去,他们也总是绵绵不绝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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