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龙最终还是没能打下那只狐子——是因为顾晓霞不让打。</p>
“这么好看……就不打了吧，那么漂亮……”顾晓霞央求着李龙。</p>
李龙第一次看顾晓霞这种近似撒娇的表情，笑着说：</p>
“原本是准备打下来后给你做个毛围巾的，你说不打就不打吧，而且我也不一定能打下来。”</p>
他收起了枪，顾晓霞这边满意的又瞄了狐子一眼，继续照看着焖锅里的米饭。</p>
没一会儿，凭感觉米饭应该熟了，也没闻到焦糊味儿，顾晓霞小心翼翼的揭开扫帚糜子杆做的锅盖，一股子蒸汽混和着米香扑面而来，她习惯性的后仰一下，等蒸汽散去，露出了白白的大米饭，能看到锅边有一圈焦黄的锅巴。</p>
“很好啊！”李龙在旁边瞄了一眼，赞叹着，“不错不错，我就掌握不住火候，来，我盛饭。”</p>
“我来我来。”顾晓霞这时候心头大定，感觉总算没丢人，她接过李龙递过来的碗，用锅铲子盛了两碗饭，又问李龙：</p>
“现在吃锅巴还是呆会儿？”</p>
米饭的量不多，刚好两个人一人一平碗，锅巴现在就能整个取下来了。</p>
“呆会儿吧，现在吃饭，锅巴当零食。”李龙说道。</p>
两个人就这么在外面，就着木头墩子木头板子当简易的饭桌吃了起来。</p>
看着蓝天白云青草，品尝着来自大自然美味，就连李龙这个土包子也觉得这一刻有点诗意的感觉。</p>
只是那小苍蝇时不时的来捣乱，有点扫兴。</p>
吃过饭，两人一起把碗筷收拾干净，顾晓霞把锅巴掰成好几块，用这边李龙新买的笼布包好放进了挎包里，然后依依不舍的看着李龙锁门，准备离开这里。</p>
“要是每周都能来这么一趟就好了。”她是由衷的感叹，“感觉像做梦一样。”</p>
“那还不简单，只要你能空出时间，每周我都能带你过来啊。当然就算每周来不了，每个月来两趟应该是没问题的吧。”李龙满不在乎的说道，“这又不算远。等啥时候咱们能买车了，那时候过来就更方便了……”</p>
顾晓霞的脸顿时就红了，她注意到的是李龙嘴里的“咱们”两个字。</p>
这是在为以后打算吗？是以后共同的生活吗？</p>
也许是因为各有心事，回程的路上两个人的话都少了不少。</p>
等到了县城，两个人像是从童话里回归到了现实一样，来来往往以灰黑白色为基调的人，以及泛着灰尘的街面，破破烂烂的房子，让顾晓霞感觉先前在山里的一切，那么的不真实。</p>
李龙把顾晓霞送到中学宿舍，然后骑着车子回了村。</p>
到苇沟的时候，李龙有些惊讶的发现，苇沟里原来过水的那条渠上铺了一大块洋灰板，两边用土修了斜坡，这样无论是过人还是过车都方便了不少。</p>
前面过洪水的时候，马车需要绕到苇滩边上，那里虽然浅，但水面面积大，不过人可以坐在马车上过去，不用湿鞋。</p>
现在渠上架了洋灰板，虽然看着不能经太重的车，但人走是没问题的。</p>
自己先前只想着过两年就修桥了，竟然没想到过这么简单的办法——看着这洋灰板，应该是从哪个大渠里搬来的。</p>
六十年代大兴水利，许多大渠都是用洋灰板铺的，后来因为时间久了，这些洋灰板破的破烂的烂，大渠就又恢复到了土坡的形状。因为土质被水一冲，容易在渠底积下来，加上易长草，所以每年会有春秋两次清渠的义务工。</p>
李龙突然看到浑浊的水边有一些细丝在摆动，他膈应了一下。</p>
这玩意儿上一世小的时候在水边还时常玩过，当时老人告诉小孩，这是马鬃泡水时间长了变的，变成活的。</p>
李龙当时还信了——一条条长二三十厘米，粗细和马鬃的确有点像。</p>
只是上一世快到老的时候，互联网发达，短视频里啥玩意儿都能刷到，那时候李龙才知道这玩意儿是铁线虫。</p>
八十年代水里这边这种铁线虫非常多，经常纠结成团，那时小孩子也不害怕，甚至拿着棍子会好奇的把铁线虫给搞断。</p>
一直到看过棒子的那部电影，李龙才对这玩意儿膈应起来。</p>
骑车过了苇湖，好一阵子李龙才把这事抛开，因为他又看到一个更加让人气愤的事情。</p>
李强和一帮小孩子在路边，拿着长长的苇子，正在捅大杨树上的麻雀窝。老麻雀在边上叽叽叫骂着，但却又无能为力。</p>
“强强，你们干啥？”李龙停下车子，一脚撑地喝问道。</p>
“掏老雀啊！”李强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年年如此。</p>
“不能掏！”李龙冷着脸说道，“现在老雀是好的，吃虫子的，你们不能掏了，快把苇子折了，记住啊，不能捅！”</p>
“为啥？冬天咱们不是吃老雀了吗？”李强还是有点儿不明白。</p>
“因为冬天老雀吃麦子吃草籽，”李龙没办法和他讲大道理，只能从最简单的讲起，他也是在给其他小朋友讲：</p>
“夏天老雀吃虫子，一肚子虫子，虫子吃掉了，那地里的麦子、苞米就少虫子啊！再说你们现在把老雀捅掉了，小老雀长不出来了，冬天老雀是不是少了，不好逮了？”</p>
“对啊。”李强很聪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把手里长长的苇子扔地上，还踩了几脚，“我不捅了。”</p>
“我也不捅了！”另外一个小孩有样学样。</p>
“不光老雀不能捅，大头雀、包包哧（戴胜）、燕叽子都不能掏，知道吗？”</p>
“知道了！”孩子们异口同声。</p>
“真乖！走，到我们家，我给你们发糖！”李龙手一挥，孩子们欢呼着往李家跑去。</p>
有个孩子原本还藏着自己手里的苇子——那苇子是他选的最粗的，和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一头踩批，弄湿，捅麻雀窝里一转一搅就能把麻雀窝给拉下来。</p>
现在糖和苇子选哪个呢？</p>
看其他孩子都跑远了，这个孩子一狠心，把苇子扔进了路边的苦豆子丛里，然后一个奔子往孩子们那里追去。</p>
李龙回到家里，看李娟正在院子里剁猪草，立好车子笑着说：</p>
“娟，累坏了吧？”</p>
“不累。”李娟笑着说，“刚才扯猪草的时候和天凤到前面大渠里玩了一会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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