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尽的绿野,古朴温馨的木屋,屋外是满墙的蔷薇,盘根错节,血红的花瓣如硕果般垂钓在枝头,有种妖艳怒放的美,与乡间的清爽淡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屋外凉台茶座上,坐着一老一少。 老的须发皆白,农作装扮,鞋底沾满泥土的雨靴放置一旁,相对普通老汉瘦弱一些,小的皮肤黝黑,齐臀的卷发束得高高的,别着一朵艳红色的蝴蝶结,少数民族打扮,颜色花哨的系带蜡染短衣,齐膝百褶裙,绲边处绣着繁琐的图案。 “去办了吗?”老者仔细挑拣着竹筐中的菌子,是农妇晨起采摘好送来的,将那些格外鲜艳或是发青发黑的毒菌拎出,丢到一旁的瓷碗中。 “你放心吧,我办事,哪有一次让你失望过”卷发少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少女说话带着浓重的云南口音,卷舌很重,搭配上少女颇具异族风情的脸蛋儿,甚是俏皮可爱。 “算算日子,就这两天,他们该上山了吧”老者抬头,用布满褶皱的眼睛望向卷发少女,本该黑白分明的眸子中一片雪白,明明无珠,却像是看得见眼前之人一般。 “那我去了”卷发少女眨巴两下眼睛,起身离开,脚踝上的铃铛随着身体的晃动叮当作响,清脆灵动。 “等等!” “怎么了?”卷发少女一脸疑惑。 “你身上还有禁忌,不到万不得已,切记不能乱用术法!” “你话真多,走啦,拜拜”卷发少女不以为意,跳下草丛,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去,两人分明相差几十岁,说话却如同朋友般毫无忌讳,没大没小。 看着少女走后一望无际的绿野,叹口气,收回眸子,继续挑拣竹筐中剩下的菌子。 镇江,四十里外的半山上。 蔺家主面对一梅师伯的挑衅,眉毛一扬,推了推鼻梁上悬挂着的墨镜,嘴角扯起一分不屑,怎么看都是一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翩翩少年郎。 “师伯,我们不是看相的嘛,这么大个石狮子,最起码得有几千斤重,他行不行呀,别一会儿闪到腰了”余淮生说这话是真没恶意,仰头打量,余淮生得有个一米八吧,站到旁边都像个小朋友,用庞然巨物来形容石狮一点都不为过。 “小子,你看不起谁呢?”蔺家主别过头看向余淮生:“要不你来?” “别别别,蔺家主,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和我计较,要是你都搬不起这石狮,我更是痴心妄想,我呢,只是好心提醒,真没看不上你的意思!”余淮生连忙摇头,试图解释,越描越黑。 此时,蔺家主原本俊朗的面容上满是黑线。 “别磨蹭了,一会儿事情还多着呢,你要是不行,换我来!”说话的是一梅师伯,一梅师伯斜靠在轿车车门上,双手环抱,嘴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根青草,说话的态度要多嚣张就多嚣张。 “哼!”蔺家主冷哼一声,不想就这无聊的话题再与余淮生师侄二人争论,再争论下去,便真的是自取其辱了,还不如做点实际的堵上对方的嘴巴,蔺家主心里是这样打算的。 余淮生一直眼巴巴地盯着蔺家主,期盼对方会出什么大招,是电影中的飞身徒手千斤重,还是话本里的仙人施法,指间射出一道光线,光线环绕石狮,石狮缓缓飘走。 蔺家主似乎要让余淮生失望了,余淮生脑袋里的设想是一样的都没发生,在吹了几分钟清风后,蔺家主自以为帅气地将手伸进左边裤兜,裤兜中空空荡荡,蔺家主又将另外一只手伸进右边裤兜,还是一无所获,硬是将身上所有能装东西的地方能搜了一遍,仍是没找着蔺家主想找的东西。 “等等,我知道了!”蔺家主一拍脑门,在余淮生茫然的注视下,小跑来到轿车后备箱,取出一个行李包,就是那种会拎着去打球的运动行李包,蔺家主将行李包扔到地上,蹲下身,埋头苦寻,再掏出两套裤子、一双鞋、一顶帽子、两瓶饮料还有几把梳子后,一个绣着古怪妖兽纹路的深紫色荷包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蔺家主拉开荷包拉链,干净纤细的双指探进荷包,夹出一张折的皱皱巴巴的黄色长条宣纸。 “是符箓?”余淮生看向一梅师伯,一梅师伯点头肯定。 前一秒还一副吊儿郎当做派的蔺家主,在夹住符箓起身的瞬间变得表情严肃,连眸子的眼神也深了几分。 蔺家主缓步来到轿车驾驶座,从车门置物箱里掏出半根雪茄和那把专用的打火机,牙齿咬住雪茄,一手点烟,一手点燃手指间的符箓,随着符箓的燃烧,火焰触及黄色符箓上描绘的朱砂,一股带着血腥的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混合着山间清爽的风,吹动了余淮生头上的乱发,也吹动了林中树枝,沙沙作响。 “南相不愧富甲一方,连画符箓的朱砂都是贡品级的,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为了能让朱砂颜色更加鲜艳,保存更加持久,蔺家主特地掺入了一些蝾螈血,这就合理解释了为何符箓燃烧后的空气中会带有一丝消散不去的血腥味”一梅师伯大力吐掉嘴中叼着的青草,笑盈盈地看着正在操纵符箓施术的年轻男人,耐心地给自己一脸懵的小师侄解释道。 “这种符箓很厉害吗?”余淮生发挥了好奇宝宝体质,不懂就问,现在的余淮生只是名普通相士,还不具备自己画符的能力,最多遇到等级较低或用法较简单的符箓,勉强可以操纵,效果嘛,肯定是不及蔺家主三分的。 “这叫山神符,是比较普通的一种符箓,你看上面的纹路,像不像一个赤裸巨人,故取名山神符”一梅师伯歪着脑袋,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不对呀,这张山神符有些不一样,好像” “哪里不一样了?”余淮生连忙追问。 “这张山神符应该是蔺家主自己画的,啧啧啧,年纪轻轻便能自己画符,还能根据自身的优势做了改动,血脉灵智果真名不虚传!” “小师侄你是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用的都是门中存货,是老祖宗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直至四十岁那年,我方才参悟了其中门道,第一次画了属于自己的符箓,由于术能不够,那张符箓的威力可谓是丢人现眼,只能拿出来做做样子罢了”一梅师伯一边摩擦下巴回忆,一边继续说道。 “那就是山神符?”余淮生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张即将燃烧殆尽的符箓,眼神里尽是羡慕之色。 符箓是个奇妙的东西。 为何说奇妙,明明是一张普通的宣纸,明明用的都是一些寻常可见的材料,有些纹路简单的符箓看起来就像是孩童随意用画笔乱描后的产物,看起简单,实则复杂至极,不但要求画符之人本身具有术能,能为符箓提供一定的天地灵气外,还要求纹路精确,要是学艺不精的人画符,偏一点,圆一点,或是下笔重一点,就像是钢琴调试一般,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点小小的失误就能让整张符箓变为废纸。 余淮生记得古籍中有这样的一段记载。 乾隆年间,盛行赌博,多为猜骰子,游戏很简单一个小瓷碗,三个骰子,反手按住,再比对大小。 有个心术不正的相士,本事有一点,便私自改动一种古老的符箓,后取名为透视符,顾名思义,就是能提高眼力,达到短暂的透视效的符箓果。改动过的符箓也许看不透太厚的物件儿,但瓷碗这般厚度的,完全没有问题,这个相士也通过这种不当手段赢得盆满钵满,虽然后来被人揭发,该相士也被所属相门严厉惩罚,但还是间接导致画符卖符成了当时流行的一股不正风气,相士一门也被推上风口浪尖。 好在吗,这样的潮流只是一晃而过,原因有二,第一是假的错的符箓到处都是,因为使用不当而伤及自身的案例不算少数,二是一张合格的符箓对于相士的要求太高,有些资质差一点的相士,得练上几十年说不定才能画对一张符箓,最开始符箓盛行本就是急功近利的产物,所以,慢慢的,相士一门渐渐被边缘化,最终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余淮生和蔺家主算是同龄人,作为相士,对符箓有一种天生的征服感,余淮生这边只能检些简单的符箓,还得慢慢探索后操纵使用,说不定能发挥个七八分的威能,而蔺家主不同,身怀天纵血脉,是天生的能者,年纪轻轻,便能运用自如,这也就算了,当听到一梅师伯说蔺家主竟然还能改动符箓,将原本古老的纹路做一定的修改,用以己用,余淮生心里是酸溜溜的,渴望有一天自己也能画出适合自己的符箓。 就在山神符燃烧殆尽之时,一股强烈的带着灵气的生机从山林中呼啸而出,在余淮生几人头上盘旋一阵后,确定召唤之人乃站在最前端的年轻人,这股不能被人忽略的生机俯身冲向蔺家主,自背而入,强行融入了蔺家主的身体,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蔺家主踉跄两步,整个人有一种灵魂出窍又快速收回最后消散于身体之内的错觉感。 而蔺家主在短暂的僵硬后,身躯一震,蔺家主抬头,眼中带光,仿佛没有区别,又仿佛换了一人,在余淮生与一梅师伯的注视下,蔺家主走到石狮的脚边,蹲下身,单手抓住石狮的脚掌一处,不费吹灰之力地单拎起这座庞然大物,像是丢垃圾一般将石狮丢飞出去,巨大的石狮像个皮球在空中旋转,最后消失在余淮生的视线里,做完整件事就,蔺家主还不忘深吸一口雪茄,吐出浓密的白烟。 “要不要这么帅!”见此一幕,余淮生张大嘴巴,忍不住小声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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