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天。 紧赶慢赶,一路风尘仆仆快马加鞭,天法道人终于抵达冷府。 临走前,天法道人曾应下一月之期,也不是有意拖延,只是这针对重生现世报的符箓制作过程过于繁杂,就算是天法道人天赋异禀,就算有观中长老协助,就算得了观音像,天法道人仍是熬了五天五夜方才将这异鬼符给画了出来,最让天法道人担心的是,时间太过仓促,根本没法验证异鬼符到底有没有用,就算有用,会不会有反噬,一切的一切都尚在考证之中。 即便如此,赶到远在东北的冷府也要不了四十多天,原因很简单,天法道人路上遇上一些意外,处理问题又耽搁了几天,这般接连的巧合,让天法道人足足迟到十二天,在那个没有通讯仪器的年代,没人知道,天法道人还会不会回来。 当天法道人站在冷府门前时,见冷府烟雾弥漫,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天法道人双手倒背,盯着大门门头上挂着的白花白缎,细长的眉眼不自觉地皱到一处,神情凝重。 “吴先生?”一个弱弱的声音在天法道人身后响起。 “你是冷府的人?”身后站着一名身材高挑的小丫鬟,一身黑色衣裙,头上胡乱地捆着孝布,天法道人看着眼熟。 “先生忘记了吗,我是跟在大太太身边的小丫鬟婷婷,上次先生来时我还给先生斟过茶呢”丫鬟回话声音很弱,不敢看拿正眼看天法道人,一是在这般年纪的小姑娘看来,天法道人除开道人身份还是个又高又帅的年轻男子,第二,天法道人长相冷峻,要是不笑,自带一种压迫感,脸上仿佛写着生人勿近。 “哦,想起来了,你家太太呢?”天法道人道,语气寻常。 “我家太太”话回到一半,小丫鬟圆圆的眼睛瞬时暗淡几分,她低头沉默,表情委屈极了,眼睛也开始泛红,却忍住没有流出眼泪来,是个坚强的丫头片子。 “我走的这段时间冷府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有你这孝帕是给谁戴的?你老爷在哪里?”天法道人将自己的疑问一股脑儿抛给了小丫鬟 “太太她去世了”小丫鬟低声回答。 “到底发生何事?还能不能好好说话?要是不能现在就带我去见你家老爷!”估计主人家的去世给小丫鬟带来一定的打击,半天也说不明白一句话,天法道人听了着急,心想干脆换个人问问。 “老爷也不在,昨日便被官差给带走了,说他涉嫌谋杀太太” “那剩下的事情总得有人张罗吧?”天法道人叹了口气,不想再为难这个十来岁的孩子。 “老爷走时,将冷府上下全都交给张秀才打理,现在府中管事的便是张秀才了” 也巧,天法道人是见过这张秀才的,是大太太娘家陪嫁来的账房先生,天法道人偶然听冷先星抱怨说,娘家那边与其说是让张秀才来帮忙,还不如说是过来监视,所以,冷先星从未重用过张秀才,都是派些偏远艰苦的活儿给他,大太太是个良顺的女人,就算有些微词,碍于丈夫为大的女德约束,也不敢过多参与冷府的管理,甚至一度与娘家断绝了往来,现在冷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冷先星却愿意将实权交予张秀才,看来对于冷先星来说,现下能够信任的人便是这张秀才了。 “带我去见他!”天法道人想了想:“我的意思是,在不惊动府中其他人的情况下,带我去见这个张秀才” 在冷府后门的马车中,天法道人见到了张秀才。 小丫鬟不愧是跟着大太太做事的人,话虽说得不利索,但做事一点问题都没有,等了一个钟头左右,马车上上来一个身材矮瘦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来人山根处饱满,下巴后缩,是个典型的掌柜像,忠诚又精明。 “先生,可算等到你了”外面下着绵绵秋雨,张秀才的帽子和长衫都蒙上一层淡淡的水汽,张秀才见着天法道人,深深地抱拳鞠躬,语气很激动。 “你知道我要来?”忠诚、仗义、守信在看过太多虚妄小人的天法道人眼中是不可多得的良善品德,所以,天法道人对张秀才的语气相对温和许多。 “不瞒先生,小姐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曾留下交代,若她等不到先生回来,让我把这封信交给先生”张绣才从长衫内袋里掏出一封信,由于一直贴身放着,多少有点褶皱,张秀才小心翼翼地在腿上将信件捋顺后递给了天法道人。 先生亲启: 如若先生能看见这封信,那说明妾身已不在人世,先生不必为妾身难过,冷府犯下的罪孽太重,妾身身为冷府家母,理应受到相应的惩罚。 小儿无辜,妾身的意思是,就算小儿体内住着的是那苟三旺的灵魂,那也是老爷唯一的子嗣,是唤我一声母亲的人,我们谁也没有资格去替他做选择,给他定生死。 先生,妾身与娘家决裂前娘家哥哥曾赠予妾身一些身外之物,暂由张秀才保管,算是妾身报答先生的相助之恩。 如果妾身的生命能换来冷府的宁静,那妾身无怨无悔,也求先生成全,切不要再追究妾身死亡的真相,只求先生能让小儿恢复理智,回归正途。 看完大太太那封简短的遗书,天法道人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其实他也很纠结,如果要彻底封印苟三旺的怨念,那小少爷多少会受些影响,要是危害到小少爷的生命,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大太太是给了信以后发生的意外吗?把你知道的事情,事无巨细,通通给我复述一遍”天法道人开口,将信纸对折放入了衣衫中。 事情是这样的,由于冷先星一直觉得张秀才是大太太娘家人派来的奸细,无论张秀才能力多优秀,一直都未被重用过,前几年府中经济紧张,冷先星吩咐张秀才去管理良田,算是彻底将张秀才流放了。 这次呢,主要是因为天法道人久去未归,冷先星被蛊惑放出了小少爷,家中下人频频失踪,大太太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就叫人传信让张秀才回来帮忙操持家中事物,张秀才是个忠诚的人,忠诚的人骨子里都有一股正气,怨气稍弱的邪魅是无法侵蚀的,所以,在冷府其他人看起来平平常常的院子中,却让张秀才看出了一身的冷汗,却又深知自己这次回来任务艰巨,只能装作毫无察觉才瞒过了小少爷的眼睛。 “先生有所不知,我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连半山坡害人的狐妖我都敢提镰刀追砍,自回来后,却硬生生再未睡一个安稳觉”张秀才闭上眼睛,兴许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整个人脸色铁青,连说话时也拳头紧握:“除了大太太与婷婷,每一个人都脸色煞白,似涂抹了女子的脂粉,脸颊又晕出异样的腮红,脚下呈小跑状,可又走不快,说话像唱戏,眼神空洞。老爷知道我回来了,遣我去问话,满满一桌子佳肴,却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那锅汤,我分明看到漂浮着人的手指,老爷却像没事人一样,一边饮着血酒一边与我闲聊” “那大太太与婷婷为何无事?”天法道人问。 “小人猜想,当年苟家夫妇来投奔大太太时,老爷为了得到二姨太,总是故意刁难找茬,只有大太太解围,婷婷那小丫头也会时常送些吃食过去,不管是人是鬼,总是恩怨分明的,哎”张秀才叹了口气。 “我听那小丫鬟说你家员外被官家带走了,这又是为何?” “我回来的第二天就有人在府外槐花树下的古井中发现了大太太的尸体,更有打更人作证,看见是老爷推大太太下去的,又在井边发现了老爷随身携带的玉坠,老爷横行霸道惯了,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害死的是自己的正妻,人证物证俱全,这一次,怕难逃一死了” “你知道关押你老爷的地方在何处吗?” “就在县衙” “那带我去” “先生,不是我不信任先生,只是这县太爷的堂弟多年前与老爷发生过争执,被老爷伙同几个纨绔打断了双腿,现在的县太爷,一心想弄死老爷,先生一定要小心” “你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只有查清那晚到底发生何事,才能救一个算一个!”天法道人并未将话语说绝,最开始应下的也只是救小少爷,如若冷先星真的是杀害大太太的凶手,那么,这是律法的事情,是相门万万不能左右的。 清水巷48号。 “让我猜猜,你们老祖宗铁定是收买了那县衙老爷,才能让人放他进去吧?”这一听就不太正经的话,一定是出自蔺家主的嘴,其实余淮生也是这般想的,毕竟一梅师伯把有钱能使鬼推磨用得淋漓尽致,只是余淮生没胆子问,蔺家主俨然余淮生满意的嘴替。 “开玩笑,我们是干什么的呀,要想征服一个人,需要钱吗?”一梅师伯一脸鄙夷,摇了摇肉唧唧的手指,一副你还是太年轻的模样。 “是呀,这点小事,但凡一个相士,一个正经相士都是能做到的”李航博笑笑,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最初,由于李航博脸部过于恐怖,余淮生内心一直很抵制,但经过半天的相处,发现李航博不仅懂得交往之道,关于相术的知识也很扎实,再来看李航博那张脸,余淮生觉得顺眼了几分。 “航叔,还请赐教”蔺家主双手抱拳,一副不太正儿八经的请教模样。 “其实很简单,先用面向之术算出对方一些性格还有往事,拣好的说,攻陷对方的防备,再捡一处最坏的又最能求证的事情去击垮对方的心理防线,最后再抛出解决之法作为诱饵,这世间,连皇帝也是经不起如此诱惑的,所以,只要一个术能不错的相士,脑袋再灵光点,想封侯拜相也不是没可能”一梅师伯又一次抢先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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