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竹林,风声呼啸,沉寂万年,方才醒来,在宣泄。紫黑意的瀑布还在,人影已经没有了,完全埋没其中。
“当——”一语悠扬,古老的钟声响起,世间因此安静。
寒意一颤,风声立即停止,簌簌声缓下来,只剩下瀑布。小蛮已经吃完烧鹅,两只小眼睛看着如水般的紫黑光芒。光芒环绕,游走在李柱子周身,却玄光一盛,在他的右手中凝成一道纤影。比宽剑纤细许多,又修长许多。
“唧”的一声,小蛮又自顾自开心,自顾自跳起江明明舞。而李柱子,跟刚才的风一样,像沉睡了万年。
睁开眼,又换了一方世界,鬼竹不见了,手中却多出一把长剑。像是熬的糖,长剑黏在手上,手掌松不开,只存在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
通然黑意的剑鞘,毫无雕琢,只是浓浓的黑,好像一个人的眸,眸却好深,好执。石竹这样,寒竹也这样,白玉竹还是这样。
“是刚才的紫竹吗?”回想着,可似乎真的是过了万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还在想,剑鞘颤动,带动他的手。忽然间,一抹紫光划过,占尽双目,仿佛又沉睡了,再看不见。可小蛮还是蹦跳着,看着。
黑鞘滑落,剑身初现,好浓的紫焰,只出现便焰光升腾,席卷全身。李柱子仿佛置身火海,可他一动不动。
又起风了,白玉竹乱颤,被压弯,“咔嚓”一声,断了。小蛮看都不回头看一眼。
紫焰被浇灭,血浇灭了它。
“啊——”嘶吼在静夜中传开得特别快,风更加地狂了。
那股阴冷又出现,在大蛟山的时候,也是这样。可冷只一缕,紧接着,好烫,整个人都烧着了。仿佛还有焦味,那也是自己吗?
李柱子想要去控制,他全身在颤抖,可只是几瞬,彻底被吞没。没一点意外的样子,小蛮缓缓蹦跳过去,就停在血光的旁边,安静守侯。
眸子又变了,变得空洞,可白茫中,那抹血意触手一般挣脱出来,像是一滴血狠狠溅在眼眸中,立刻染成一片。没有停下,血意夺眶而出,顺着整个脸颊向下,带起风声,只刺向手中的那把紫剑。
满耳的“咝咝”声,长剑颤动,沾满了血,仿佛一柄饮血剑。有一滴血滴下来,落在这片荒芜之地上,瞬即,狂风吞没这里,可不是肃杀,反而是生机。那股陈旧的气息在消逝,在血滴落的地方,一株青草冒出来,草上有刺,好诡异的草。
古地的一旁,白玉竹林中,有一棵竹子例外。别的竹子,影子都是黑的,唯独它,带着绿意。绿意很淡,仿佛剩下的最后一口气。
血落的那一刻,吐出了最后这口气,影子没有了,只剩下竹子。一股空空的幽香,像是秋天。开出花来,一共十一朵,空谷幽兰。
生命的所有,仿佛都在花里,倾尽地燃烧,肆意地绽放。花就枯了,碎成沫,连同整棵竹子。
只有小蛮看到这一切,小眼睛眨了眨,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柱子。血意也消散了,血剑一颤,敛作一抹血光,只涌入他的体内。而李柱子,就像是方才狂风中断了的那棵白玉竹,栽倒下来。
唧叫一声,小蛮又变大了,接住他。血光一闪,消失不见,而方才那柄黑剑,变作小小的,安静地待在李柱子的丹田中。
方竹林,刻有“禁地”二字的石碑旁,传来话语声,正是吴楚义四人。李玉儿可听不进去,她本就是性急之人,径直跨了过去。
双眉一皱,一脸疑惑,她回头惊道:“师兄,那股压迫的气息没有了。”
吴楚义等人也是一惊,相继跨入石竹林,的确毫无异样。可以前,他们四人偷跑来此地,分明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存在着。
正值疑惑之际,林子中传来一阵“唧唧”声,血光疾驰而来。
“是小蛮!”李玉儿一脸惊喜,惊叫出来。
“还有柱子。”血光靠近,吴楚义他们也是发觉了小蛮背上的小师弟。不过小师弟一动不动,一脸苍白。
吴楚义赶紧飞遁到小蛮背上,一搭柱子脉象,立即掏出玉瓶,往他嘴里塞进两粒白色丹丸,才道:“没事,只是气血虚弱,休息几日就好了。”
李玉儿等人皆在小蛮背上,纷纷点头,李玉儿却怒道:“小蛮,是谁下的重手!”
小蛮一惊,以前的小眼睛,现在的大眼睛一眨,摇摇头。李玉儿也疑,又问道:“没人袭击你和柱子?”
小蛮点点头,用两条大粗腿比划了一通,可没人看明白。江仁明笑道:“没事就好,小蛮,先回李家大府邸——”又突然扯着嗓子发疯了,然后假装什么事情没发生,自然又稳重而点着头很深情地道:“其他的事。”轻甩头发,得到一声咚,不为所动再道:“稍后,小薇过夏天再议。”
一行人没有异议,没有理睬才是。小蛮的巨影一动,迷竹林中只剩下了一缕被带起的风。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小蛮才算是比划出了个所以然。李玉儿他们这才有了笑脸,显锋笑道:“看样子,是喜大过忧。”小蛮点点头,又摇摇头,在她看来,一丁点的忧也没有。
这样过了一日,七玄山上忽然回响起一声“柱子醒了”,几色光华应声而至,小木屋,也就是李家大府邸里塞满热闹。
小师弟比想象地要好,才醒来,便能半坐,能说能笑不能跳。这样,众人也就彻底放心了。而期盼已久的那件法器,随着他一声唤,也是光华闪闪亮相这间小屋。
“哇——”传出和光华一般的久久惊叹。
被淡淡的墨雾包裹,通体玄色,剑格和剑茎也是浓浓的黑,就连剑茎上镶着的三颗玉石也没有例外。
“哇,好凉——”李玉儿握着此剑笑道。
可当玉手一动,想要把剑身抽出剑鞘,玄剑却一动不动。李玉儿努了努嘴,道:“好倔的剑,连师姐都不让看。”
说完递到小师弟面前,小师弟也是吃惊,把手伸向长剑,手指还未到,墨雾已经自己缠过来。剑的确是凉的,可不是伤人的凉。李玉儿笑道:“果然娇气,还认人的。”
还没怎么用劲,剑身已经抽离出来,紫色的它,很美。剑身上,靠近剑柄处,有两个血色的淡淡小字——太轮。
“太轮。”李柱子缓缓念出来。
显锋一笑,食指轻轻触在紫剑上,比冰灵力还凉,笑着问道:“柱子,太轮是什么意思?”
想了会儿,可是在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李柱子也笑,看着剑颈上的三颗玉石,却发怔。玉石好像眼睛,太轮剑的眼睛,它也看过去,可是满是黯淡,仿佛睁不开眼。
“我当时好像入魔了。”出现的是这样一句话,笑容停住了,可两两对开,仁明和显锋丝毫不受影响。江仁明道:“跟大蛟山那个时候一样?”
小师弟摇摇头,缓道:“这回不是冷,好烫,像烧焦了一样。”
仁明和显峰还是笑笑,李玉儿食指点点吃着大水梨,小蛮的小脑袋,问道:“小蛮,当时的柱子,双眼有变化,头发有飘起来吗?”
小嘴不离大水梨,小脑袋拨浪鼓似地摆起来。这小蛮,第二回骗人了。
显锋的脖子转了一圈,笑道:“柱子,别管那些正的,魔的。师父不是说了,咱们七玄山不搞那些个冠冕堂皇。正的,魔的,都是些屁话。”
仁明也是一笑,打了个响指,道:“不就是入魔,不用怕,我们整个七玄山都会陪着你。”小师弟点头,笑了起来,大伙儿都笑。真好的一个七玄山。
日子又继续,醒归醒,第二天也就能下床不能跳,可一直有气无力的,连龙真和地气也是这样。于是,七玄山上那个背着背篓奔跑的身影,暂时不见了。转而成了个和陆显锋、江仁明一起躺在山草上,说着闲话,看着杂书,偶尔又吹奏竹箫的弟子。
时常听到箫声,眼前浮现一副又一副的画面。美丽的大蛟山,山下安然的柱子村,村口的天潭河,还有河里嬉戏,一张又一张孩童的笑脸。
箫声缓缓,仿佛是孩童时的万千幻想,人飞在天上,大蛟山在身下,云雀在身旁,还有软软的风。箫声变疾了,像是一阵惊喜,一声惊叫,喜鹊的雏鸟破壳而出,一共有五只,喳喳地叫,大伙儿高兴地蹦起来。
箫音又变,似有痛楚。潺潺的水声,天潭河分出来的一条小溪,看过去,有个小孩童。他本是溪流中小心翼翼翻着那些鹅卵石,忽然间,一阵破天的嘶吼像闪电般刺过天际。可很快,孩童又开始笑,原来有只身形异常强壮,钳子格外大的螃蟹钳住了他。
啼嗒啼嗒,螃蟹的小目直直竖着,像两粒渗了水的米饭,真好玩。又啼嗒啼嗒,两只小目很精神很精神地动了动,向两边歪去,就更好玩了。
但哼哼!咕嘀咕嘀嘴巴吹泡泡,似乎在说,笑什么笑,气势上它可一点不落下风的。
呜呜呜啊噔!箫音又变得绵绵,还有拨弦声,小蛮也来凑热闹了。紧接着,仁明的山歌声和显锋的吆喝声加入其中,小蛮哪里肯,满七玄山追逐起来。
后来,身体逐渐恢复回来,又见到了那道满山跑的身影。有时候,小蛮也会跟着跑,可是没撑多久,血光已经身在肩头。
紧接着,丹田中的地气尽现浓郁的金黄,之中白色云朵状的弥天天气也是初生。一时间,李柱子竟然踏入了曲径修为游浮境界,都跟大师兄吴楚义一样了,有些不可思议。只见其手中白色天气缠绕,与地气一起,幻化诸般模样。
还有个坏消息,这本修真残卷,被李柱子修行到尽头,无路可走了好像。他也没多想,依旧傻乎乎的,开开心心的。
“我们七玄山总算出了个卓尔不群的弟子,这下,看其他山峰的人还敢不敢笑话师父,敢不敢笑话我们。”七玄山上到处是扬起的尘土,把雾色都给遮住了,小蛮和江仁明的杰作。
吴楚义摇摇头,笑道:“师父说,凡是不跟人攀比。”
两声重咳,江仁明沉下嗓音,换成了另外一个他:“依为师之见,那些个爱说风凉话的人,好好打一顿才是。”
“啪!”一记抱拳,显峰目光如炬,一身正气,重声喝道:“师父,一顿怎够,那些个眼拙之人,打十顿也不为过滴——。”
“嗯!——”江仁明连点三记头,一脸师长辈的严肃,却忽然笑场,“啊”地大喝一声,直直冲向古杉,双拳如风,又听他喝道:“能让为师亲自出马,这厮也该暗地里偷笑十回百回千回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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