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是那种心性耿直的人，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见我点头同意，转眼就忘了刚才还在和人家拼命，高兴得差点就跳了起来，咧个嘴就向聂师父跑了过去。 “黑子！”我在他背后向他轻声叫道。 黑子停住脚步转过头一脸困惑地看着我，我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黑子虽然不解我为什么阻止他，但还是顺从地向我走了回来。 看着他那一脸失望的神情，我和他讲：“你先跟我回去，处理一下伤势，回头再去感谢聂师父。” 黑子一听我不是要阻止他跟着聂师父，立马就来了精神，欢快地点着头。 我也没再搭理在场的其他人，再次向聂师父点了点头后，便向门外走去。 黑子则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聂师父，那模样就像是一个要走进校门即将与家长分离的小学生。 看着黑子看向聂师父那向往的神情，我在心里暗暗决定，无论如何也得给黑子一个安稳的生活，绝不能让这个心地质朴的兄弟，一辈子跟我过着这居无定所的日子。 回到宿舍后，我和黑子就是大眼瞪小眼地坐在那光秃秃的床板上。本来原计划是要在下午去集市上购买生活用品的，可我俩现在这形象也实在是没办法出门了。 和我们一起来的新学员，神色忌惮地不敢和我们交流，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和我俩搭话。 望着他们三三两两搭伴出去采购物品，我叹了口气，点着根烟默默地抽着，表情忧郁地看着窗外。 黑子则是用那双贼溜溜的眼睛不时瞄向门口，我知道他是在惦记着要去找聂师父。 就在这时，王烨和和尚走了进来。 因为刚才的事，我在心里对他俩挺有意见，也没给他俩好脸色看。 倒是王烨和和尚在走到我身旁时，一脸歉意地看了我一眼，像是想要说什么，可在见到我那板着脸的神情后，便没吱声，径直走到墙边的更衣箱，打开箱子的锁头。 我这才知道原来王烨和和尚也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宿舍，看来那床上有被褥的上下铺应该就是他俩的床铺了。 黑子像是对什么都感兴趣，一直是饶有兴趣地盯着王烨他俩。 我则是故意无视他们的存在，眼睛看着窗外，闷闷不乐地抽着烟。 就见王烨从箱子里拿出一床被褥向我俩走了过来，走到我面前后，表情讪讪地向我说道：“啸天兄弟，还在生气呢？过去的事有我不对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说完就把手里的被褥给我递了过来。 我依旧倔强地没有出声，也没有把眼睛看向他，继续在嘴里吐着烟雾。 和尚手里也拿着一床被褥走了过来，也不说话，就是涨红着脸把手上的被褥递给黑子。 黑子没敢伸手去接，用着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着我。 “啸天兄弟，咋地，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呀，真是这样的话，你就揍我俩下吧。”见我不肯伸手去接被褥，王烨在嘴里说道。说完，他还伸出手来拉我的手。 说心里话，我因为王烨刚才替宫校长挺身而出的表现，对他挺有好感的。只不过，眼下就是觉得自己因为走投无路，像丧家犬一样地寄人篱下，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心里感到堵得慌。 可此时王烨却对我有这样的态度，而且还是当着几个新学员的面，这是给足了我面子。 我心里的芥蒂自然也就放下了。 我伸出手抓住了王烨的手，顺势站了起来。 黑子一见我脸色缓和下来，忙不迭地接过和尚手里的被褥，连声谢谢也没说，像个欢快的兔子似的，手忙脚乱的就要上床铺被褥。 我看着王烨手上崭新的被褥，向他缓缓点了点头，在嘴里轻声说道：“谢谢。” “客气啥，我这就出去给你俩买些其他生活用品，你看你俩都需要点啥？”王烨语气豁达地向我说道。 还没等我说话，就听黑子在床上嚷嚷道：“给我买只烧鸡。” “就知道吃，看看手上的血都把床单弄脏了。”我瞪了他一眼，向他斥责道。 黑子挠着头嘿嘿干笑着。 和尚在听到我的话后，急忙把目光看向床单上的血迹，眼神里明显流露出不舍来。 我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便对王烨说道：“如果方便的话，给我们再带些药品和纱布，再有就是能不能帮我买两套被褥，也不能总用你们的。” 王烨听到我的话赶紧向我说道：“没事，你们用吧，等你们不用了，我洗洗不还是新的吗？”说完向和尚使了个眼色，俩人便向门外走去。 王烨他们离开后，已经打开心结的我心情不错地开始在宿舍里溜达着。 当我走到王烨的床铺时，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我发现王烨的被褥都已经洗得发白，我又抬头看了看和尚的床铺，和尚的被褥居然是打着补丁。 这一刻，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和尚在看到黑子弄脏床单后，双眼中流露出那心疼的眼神。 我不由地在心里开始犯起嘀咕，王烨和和尚怎么过得这么艰苦，难道他们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当我再次走回到自己的床铺，看到我和黑子那崭新的被褥时，心里不由地一阵感动。 我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我深深知道，可能在富人眼里不屑一顾的垃圾，对于我们这些穷人来说，那可能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资本。 也许一床被褥对于我和黑子这样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生活艰苦的王烨和和尚来说，那就是贵重物品了。 看到和尚也能不计前嫌地以诚相待，我在心里对他的不满也随即化为乌有。 我在心里跟自己说，在当时的情况下，和尚帮强子是对的，毕竟相对我们来说，强子和他算是熟识。要是换作我的话，或许我的做法比和尚更不堪，早就替强子出手了。 我铺完自己床铺后，又帮着黑子把床铺铺好。估计黑子是饿了，不停地嘟囔着;“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啥时候回来啊。” 看着黑子手上那因为抓我刀片被划开的口子，我心疼地向他问道：“疼不疼？” “没事，不疼。”黑子满不在乎地说道。 说完，蹦蹦哒哒地在新学员中来回窜着，和每个人都搭讪。 很快，这些新学员就和他熟络起来，那看向他的眼神由最初的忌惮慢慢地变得热情起来，甚至有人还开始和黑子开起玩笑来。 我记得胖子曾经和我说过，黑子在被我救回来之后，很快就与林叔的手下打成一片，当时，还有一小撮人天天围着他转。 现在看来，我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愿意跟黑子交朋友。不仅是因为黑子那仗义的性格，最主要的还是黑子那与人为善的率真品性。 他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待人真诚，他对所有人都是开诚不公，一丝一毫损人利己的心思都没有。 黑子转了一圈后，我感觉他可能都吃饱了。 一会这个人送他块糕点，一会那个人又送他个苹果，还有学员从包里拿出药水和纱布帮他把伤口给包扎上。 黑子也是来者不拒，也不跟人客气，谁给东西都接着，也不管手上那污渍血迹，就是往嘴里填。 看着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被大家认可，我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就在黑子和学员们打成一片时，王烨和和尚拎着一大堆东西走了进来。 我主动走上前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 可能我这突然转变的态度，让王烨感到诧异，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在脸上绽出笑容和我一起收拾物品。 王烨买的东西很全，基本上所有生活物品都买齐了，还真就给黑子买了只烧鸡回来。 在刚才看到他俩那床被褥时，我就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得给他俩钱。 于是，在一切收拾妥当后，我向王烨问道：“叶子，多少钱？” 可能我对王烨称呼的改变，让他感到我在有意拉近和他的关系。就见王烨有些感动地向我说道：“算了，也没多少钱。” “你要是不要钱的话，这些东西我们不能要。”我一脸严肃地对他说道。 那边正在吃着烧鸡的黑子一听我这么说，嘴上的动作立马就停了下来，把目光转向我，一脸的苦相。那意思是在告诉我，这已经吃进嘴里的烧鸡可咋整啊？ 王烨在看到黑子那尴尬的表情后，低头沉吟了一下对我说道：“你非要给钱的话，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总共三十块钱。” 我从兜里掏出三十块钱塞给王烨，又掏出三十块钱对王烨说道：“这是我和黑子的被褥钱，够不够就这些了。”其实我心里明白，一套被褥最多不会超过十块钱。 “不用，不用。”王烨慌忙摆手向我推辞道。 “等被褥我们不用了，就还你们，你再把钱退给我。”我把钱硬塞到他的手里说道。 王烨见推脱不过我，便不再坚持，点着头向我说道：“也好，咱们一言为定。”说完，他就把钱塞到和尚手里。 和尚刚要推辞，就被王烨用眼神制止了。 之后，王烨把我们这些新学员召集到一起，开始给我们大家分工。 大概的意思就是以床为单位，每床两个人负责学校各个区域的杂活，为期一个月。一个月后根据个人的考核结果，来判定是不是能进入下一阶段学习。 在这一个月当中，学员每天干完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就可以到吕师父或聂师父的房间去参观老学员的练功情况，也可以跟着学，但不能影响正常教学秩序。 至于月末考核内容，学员可根据自身想学的技能去咨询教练师傅。但基础体能测试肯定是有的，所以，希望我们这些新学员每天早上到器械室去借缠身沙袋进行体能锻炼。 我和黑子被安排负责拳击馆的器械整理和清洁卫生，另外中午再到食堂帮厨。 我明白王烨的用意，他是故意把黑子安排到拳击馆的。为此，我和黑子都对他在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了，这是我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我刚穿好衣服，黑子也跟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抬头看向王烨床铺，王烨还在睡觉，可和尚没在床上，看来和尚比我们起的还早。 我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看着那呲牙咧嘴的黑子，我知道他也好不到哪去。 我原本是想起来后按照王烨说的锻炼一下体能，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眼下就连下地走路都费劲。 我和黑子怕打扰到别人，也没洗漱，就悄悄走出宿舍。 山区清晨的空气是异常清新，我贪婪地吸了两大口，顿时就觉得神清气爽的，身上的疼痛似乎缓解了不少。 我和黑子顺着学校后面的山路慢慢溜达着。一路上，我们看到不少清晨起来锻炼的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这些人从衣着上就能看得出来是别的武校学员。他们都穿着印有武字的统一校服，腿上和胸上都绑着沙袋在山路上奔跑着，还不时在嘴里喊着整齐的口号，浑身散发着年轻人的朝气。 他们的精气神也把我和黑子的情绪带动起来，我俩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慢慢地小跑着。 说来也奇怪，这些人在看到我和黑子那惨不忍睹的模样时，并没有在脸上流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像是已经司空见惯般地对我们熟视无睹。 早知道这样，昨天我和黑子就自己去集市了，我们还以为别人会笑话我们呢。 就在我们快要到达山顶时，就见和尚已经从山顶上跑了下来。 和尚远远看到我们时，像是颇感意外，还站在原地向我们这边张望了一下，才向我俩这边跑了过来。 我看到和尚全身都绑着沙袋，而且那沙袋明显比别人的要大，一看就是他自己动手特做的。 和尚气喘吁吁地和我们打着招呼，一身短衣裤已经被汗水浸透。 看着和尚那浑身长满腱子肉的魁梧身材，我在心里暗道，怪不得昨天没能挣脱和尚的手臂呢！就凭他这一身肌肉，我也没他有力气。 见我俩没绑沙袋，和尚向我俩询问是怎么回事。我向他解释了原因，和尚理解地点了点头。 黑子好奇地用手摸着和尚的沙袋，满眼的羡慕。 从我们身边过去的很多人都认识和尚，与和尚热情打着招呼。 和尚在与我们寒暄了一会后便继续锻炼去了，我和黑子也顺着原路开始往山下走。 在半路上我们还遇到了绑着沙袋跑步的我们同宿舍的新学员，在看到别人都能正常锻炼，黑子急得加快了脚上的步伐，我们很快就回到了山脚下。 这时我就看到有一张方桌摆在道旁，桌子后面用两个旗杆扯着一张条幅，上面写着“尚武武术学校招生”。 几个穿着整齐校服的学员，站在桌前向正在咨询的人热情地解答着，我还发现和我们一起来的一个学员正在向他们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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