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天良

听到胖子的话，我猛地把头转向他，就见这货吧嗒吧嗒嘴，翻了个身接着睡去。 我也不知道他刚才的话是不是特意针对我说的，不过此刻的我，真想在他那张胖脸上亲一口，当然，前提是他得把他脸上的口水洗掉。 听到胖子这如梦呓般的提示，我顿时高兴得无以复加，兴冲冲地走出屋子，向离我们不远的二商店赶去，好像去晚了就买不到了似的。 在卖表的柜台前，面对琳琅满目的各式手表我真的有些目不暇接，一时挑花了眼，也不知道买哪个好，反正觉得哪个都好看，又哪个都不满意。 最后在售货员的建议下，我买了一只上海牌女士手表。 怎么回到的家我都不知道，只记得一路上不停地把手表拿出来反复欣赏，就是每次往兜里放的时候都特别的小心，生怕划出一丝划痕来。 一路上我在嘴里哼着少林寺的主题曲，见到路上过往的行人都觉得是那样的亲切，甚至我还向一个过往的小学发出了莫名的笑意，把小家伙吓得在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 我还特意跑了趟福寿德烧鸡店买了两只大烧鸡带回家。 见我春风满面地走进家门，坐在院子里的胖子和李艳都在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尤其是胖子，可能早就把早晨和我说买手表的事给忘了，只顾盯着我手里的烧鸡，向李艳喊道：“李艳，快去买几瓶啤酒，啸天今天这是出血了。” 听胖子这么损我，我也没像往常那样回怼他，还笑呵呵地对李艳说道：“你在家待着，我去买啤酒。”说完哼着小曲就向门外走。 直到我都已经走出院门，回头看到李艳和胖子还一脸愕然地盯着我看。 徐丽生日前的这几天，我没和胖子、李艳上车干活，我怕不吉利。 说实话，我之前是什么都不信的，一个做过屠夫的人怎么可能会怕遭报应这一说呢。 但自从和徐丽相处以来，我怕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了。例如，我现在怕她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怕她会生病、会受伤，我也怕我无意间会惹她生气，我更怕会失去她。 总之，我害怕所有可能给她带来伤害的事情，哪怕就是冥冥中传说的不吉利我都害怕给她带去。 所以，这几天来，我除了练功，就只做了一件事，一件除了我自己没人知道的事，那就是我一个人偷偷去了趟位于省城中心的一座寺庙。 我虔诚地在佛像面前三叩九拜，但我却不是为自己乞求佛祖的宽恕。 我屠杀了太多的生灵，已经无法奢求佛祖的宽恕了。 况且，我也害怕因为我贪得无厌的奢求，佛祖给予我的宽恕过多，保佑徐丽的就会少了。 可我宁可佛祖不宽恕我，我也恳求佛祖不要把我的罪孽牵扯到无辜的徐丽身上。 我向佛祖祈求，可以用我的生生世世来偿还我今生犯下的罪孽，只求佛祖给我今生与徐丽在一起的机会。 我给佛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忏悔的泪水顺腮而下，久久没有从佛前的蒲团上站起身来。 徐丽生日那天她没有回家，是我们大家给她过的。 那天我们在家给她做了十六道菜，每个人都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 林叔给徐丽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胖子和李艳算是一家，送给李艳一件当下非常流行的时髦风衣。高黑子别出心裁地用钱折成风铃送给徐丽。我当然就是送她那块我精心挑选的手表。 在胖子和高黑子的起哄声中，我亲自给徐丽戴在手上。 当天，徐丽也少喝了些啤酒，让那原本就如凝脂般的脸蛋涂上了一抹淡淡的粉红，显得是娇艳欲滴。 再加上徐丽那浅浅的笑意，整个人就像画中人一样，让我不时地就凝望着她出神，有好几次都是在李艳打趣我的调笑中清醒过来。 就是在那天晚上送徐丽回宿舍的路上，我们第一次接吻了。 在徐丽的生日过去几天后，我和胖子又一次上车干活了，李艳因为感冒就没去。 我和胖子像往常一样，上车后就开始搜寻下手目标，遇到熟识的各类朋友或语言或眼神打着招呼。 可就当我们在卧铺车厢里闲逛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了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人——柴瞎子。 她身边还坐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因为我们知道柴瞎子是干什么勾当的，所以，我在心里猜测那个妇女应该是个人贩子，她手上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被她们拐卖或偷来的。 柴瞎子在乍一见到我们的时候，也是一愣，估计，她也是打心底里不愿意看到我们。 不过，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就当谁也不认识谁，也没有相互打招呼，只是匆匆一瞥，就各忙各的去了。 很快，一个穿着考究、体形富态的中年妇女进入我们的视线，我和胖子互视了一眼，便默契地开始行动起来。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妇女很警惕，我和胖子一时也没找到下手机会，便只好坐在这个妇女的周围等待下手时机。 柴瞎子和那个人贩子就坐在离我们不远处，我和胖子的一举一动都被柴瞎子尽收眼底。 柴瞎子毕竟也是在道上混的，在看到我和胖子的架势后，自然能猜到我们想要干什么。于是，就像是看戏似的看着我俩表演，在脸上流露出不屑的表情。 我几次暗示胖子，想放弃这个目标，原因就是柴瞎子在旁边看着，让我觉得很别扭。 可胖子却不同意，他非要在这个女的身上下手，我估计胖子就是想在柴瞎子面前露一手。 然而，就在我俩为找不到下手机会而感到焦虑时，我就看到柴瞎子脸色突然就是一变。 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们哪里出了问题，心头一紧赶紧向四周观察一番。 在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后，我再次把目光转向柴瞎子，就见她把头转向了身后的车门。 我顺着柴瞎子的目光看去，通过车厢连接处的车门玻璃，我就看到，估计离我们还有一节车厢的距离，一个警察领着一个妇女边向乘客打听着什么，边向我们这节车厢走了过来。 胖子坐在我对面，向我扬了扬下巴，我回过头顺着胖子暗示的方向看去，同样也看到一个警察和一个男的正四处张望着向这节车厢走了过来。 我在心里感到紧张起来，于是快步走向胖子，和胖子面对面地坐在车窗前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胖子轻声和我说应该不是冲我们俩的，那一男一女和乘警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虽然认可胖子的判断，轻轻地点着头没说话，可心里还是觉得挺害怕。 这种发自心底的恐惧感我已经好久没有了，但自从徐丽出现在我生活当中后，我是越来越珍惜眼下的生活，我怕任何风吹草动就会毁了我现在的生活。 说实话，如果现在再让我和黄皮子争狠斗勇的话，我都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当初的那份勇气。 还在我和胖子窃窃私语时，就见和柴瞎子在一起的那个人贩子突然就站起身来，柴瞎子则是用着阴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人贩子在瞟了眼车窗后，又面露迟疑地把目光转向怀里抱着的孩子。 看到人贩子的神态，我一下子就意识到柴瞎子想让她干什么，这让我不由地在心里感到一颤，脊背一阵阵发凉。 从胖子脸上表现出来的紧张也可以看得出来，胖子也猜到了柴瞎子的意图，我俩不由地全都把惊骇的目光看向柴瞎子。 就见柴瞎子恶狠狠地盯着那个人贩子，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那只独眼迸射出的凶残，就像是一头要吃人的恶狼一般。 不要说那个人贩子，就连我这个局外人看到她这副模样，也不由得感到遍体生寒。 那个人贩子在犹豫了片刻后，猛地就是神色一凛快步向车窗走去。 我和胖子虽然都猜到她想要干什么，可我俩也没敢上前去阻止，毕竟，柴老三的淫威还是对我们造成很大的威慑。 但心底的良知却让我们承受着内心的煎熬，让我俩在额头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 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在极力压制着内心的不安。我的心则是砰砰狂跳着，宰杀过无数生灵的我，从没有像眼前这样紧张过。 那个人贩子使劲地拽着车窗把手，可能是因为她过于紧张，也可能她确实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连续拉了几下车窗都没拉开。 我把焦急的目光看向邻车厢走过来的警察，心里暗自祈祷警察快点过来。 估计胖子也是和我有同样的想法，望着我身后的车厢，眼神里流露出迫切的神情。 那个人贩子不时地抬起头看向两边正在走过来的警察，在脸上露出焦急和惊慌的神色。 眼见无法拉开自己座位上的车窗，她又走向了另一个车窗。当她把车窗拉开一条缝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车窗卡住不动了，不论那个人贩子怎么使劲拉，那车窗就是纹丝不动。 眼见人贩子的意图没能得逞，我那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来。看着就要走过来的警察，我甚至都开始感到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可就在这时，人贩子突然就跑到我和胖子座位的车窗旁。这个车窗一直就是开着的，我和胖子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 就连那个我们一直想下手的中年妇女都对人贩子的举动感到诧异，用一双困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人贩子。 那个人贩子在转头看了眼就要进入车厢的警察后，一抹残忍骤然浮现在脸上，表情狰狞地举起手里的孩子就要往窗外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胖子突然站起身来，一回手就把车窗压了下来。 人贩子怎么也没想到，胖子会在这时候突然出手关窗户，于是赶忙向下个车窗跑去。 可就在她刚到下一个车窗时，警察和一个妇女走进车厢。那个妇女刚一见到人贩子手里的孩子时，在嘴里发出一声悲鸣后，疯一般地向孩子扑了过去。 人贩子则是满脸死灰，表情绝望地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孩子的母亲不停地在她脸上抽打着。 警察一边阻止着孩子母亲的殴打，一边将人贩子控制起来。 这时，另一边车厢的警察和孩子的父亲也走进车厢，暴怒的孩子父亲同样也对人贩子不停地打骂，那个人贩子就是蹲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从头到尾也没抬头看一眼那边坐着的柴瞎子。 我注意到，柴瞎子看上去很淡定，貌似她断定人贩子不会把她给供出去，就是一直用着阴鸷的眼神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在人贩子被带离车厢后，柴瞎子向我和胖子走了过来，在我俩戒备的目光注视下，她对胖子淡淡说了句：“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虽然柴瞎子说话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凶戾之气，但在我听来，她的话就像是从地狱里发出来一般，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我转头看向胖子，就见胖子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紧张还是因为此时被柴瞎子恐吓，满头大汗。 不过，胖子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绝对是坚毅的神色。 我坚信，如果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胖子一定还会毫不犹豫地去关闭车窗。 这个男人也许怕死、也许贪财，但我敢肯定，这个男人从来就不曾泯灭过那藏在心底深处的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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