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做不了圣人

我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望着祖师爷的画像，我内心充满悔恨和愧疚。 我恨自己在行窃时的贪婪和冷酷，我害怕自己会变成了一个贪得无厌、唯利是图的小人。 我从来都没有过像这一刻这样在心里感到恐惧。即便在当年杀人的时候我也没有此时的胆怯，至少，当时我认为我杀人动机是对的。 可是，眼下我却无法找到一个可以原谅自己的理由。 我想痛哭一场，但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我终于体会到原来欲哭无泪要远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感到痛苦煎熬。 我感到彷徨无措，就像是坠入泥潭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自拔。 我用着无助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画像上的祖师爷，我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可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似乎只有嘲笑和怜悯。 我的身体不由地开始颤抖起来，心底的郁结堵在胸口让我感一阵阵眩晕。 我颓然地闭上双眼，可眼前却没有因为双眼的闭合而感到黑暗。 我看到了李疯子那失望的眼神，我看到了根深那鄙视我的目光。我甚至看到了本固和枝荣对我的唾弃，这些才是我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我猛地睁开双眼，双手胡乱地在身上摸索着，我一把抓到放在兜里的刀片，鲜血顿时从手掌流了出来。 我没有感觉到疼痛，扬起手上的刀片就向自己的手指上剁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后的林叔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声音颤抖地向我喊道：“啸天，你想干什么？” 看到林叔那痛惜的表情，我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却又无处发泄的孩子，抱住林叔的大腿号啕大哭起来。 林叔轻抚摸着我的头说道：“啸天，是师父对不起你呀。”说完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是师父不对，师父为了一己之私让你昧着良心去偷窃。你要是不愿意干，以后咱就不干了，可千万不能作践自己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师父真的就抱憾终生了。” “师父，我就是害怕，我害怕我会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我泪流满面的对着林叔说道。 “啸天，你不会的，你一定不会的，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又怎么会像你现在这般痛苦呢？”林叔语气恳切地对我说道。 “可我今天在得手的那一刻却是在心里感到那样的兴奋，居然没有一点负罪感。我怕我真的变了，从心往外变成了一个坏人，可我还是想做个好人啊。” 林叔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导我，转过身走到窗前把目光看向窗外，久久没说话。 “或许，我真的不是做贼的料！”我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喃喃自语道。 “啸天，我问你个问题，你说什么样的人才算是好人？” “李老师、您还有胖子和李艳都是好人。”我不假思索地说道。 “可我和胖子、李艳也是贼啊，怎么能算是好人呢？”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叔。可依旧倔强地在嘴里说道：“反正你们就是好人。” 林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向我问道：“那我再问你，既然李疯子是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他的命运为什么会是那般坎坷呢？” 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林叔的问题，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林叔。 “啸天，兜里有钱吗？”林叔没来由地向我问道。 我被林叔问得一愣，随即点头说道：“有，不多，要是不够的话，我回屋去拿。”我一边说一边将兜里的钱全部掏了出来。 林叔没说什么，只是向我摇了摇头。 随后，他也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把钱，把我的钱和他的钱混到一起后向我问道：“这钱哪些是你的？哪些是我的？” 望着林叔手上的钱，我有些蒙了，我不知道林叔是何用意。 “我再来问你，要是把这些钱救济给了李疯子，你说这算是你的善举，还是算我的功劳？”我依旧无法给出答案。 “你回去把我问的这几个问题都想清楚，没有答案前先不要练功。想清楚之后，你自然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你自己选，我可以传授你技能，但却不能替你选择你要的人生，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在林叔深邃的目光注视下，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脑袋里思考着林叔的问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胖子乍一见到我手上的血渍，登时吓了一大跳，也没和我说话，神色慌张地跑出房门。 我知道他是帮我找纱布去了，可因为心情烦躁我也就没搭理他。 胖子去了很久才回来，期间我一直都在回味着林叔刚才和我说过的话和他问我的那几个问题。 胖子进屋后见我目光呆滞地坐在床上，也没打扰我，就是默默地把我的手拿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给我包扎伤口。 手上突然传来的疼痛，让我神经反射般地抽动了一下手臂，胖子则是满脸慌张地问我痛不痛，我表情麻木地摇了摇头。 见我这无动于衷的神态，胖子一脸难过地向我蠕动着嘴唇说道：“啸天，我，我……。” 我被胖子的话打断思绪，把目光看向他。 胖子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似地垂着头向我说道：“啸天，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出去干活。我不是有意想惹你难受，我就是想让你出去开开心，可没想到……唉，你要是心里感到太难受的话，就骂我两句吧。” 看着胖子那委屈的表情，我的心猛地就是一抽。我第一反应就是就算我真的变成坏人了，我也绝不能让胖子受委屈。 于是，我一把抓起胖子的手，刚想要对胖子说些什么，突然就觉得脑袋里灵光一闪，就在这一瞬间，我便把林叔问我的所有的问题就都想明白了。 我神色激动地冲出房门，胖子在我身后急切喊道：“手，手，小心你的手。” 我跑到院子里，对着林叔屋子的窗户喊道：“师父，我想明白了，我做不了李疯子那样的圣人，我只能做一个无愧于本心的普通人。我没有普救众生的胸怀和本事，我只能是竭尽全力地保护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说完，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李艳，推开房门探着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就听林叔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行了，小兔崽子，我刚睡着，你鬼嚎个什么。” 我因为激动紧握的拳头把手上的伤口又给挣开了，鲜血顺着手指不停地往地上滴。 一回到屋我就看见胖子正在极力掩饰着他那哭红的眼睛，在看到我后，他故意低着头向我说道：“你看，又把手弄破了，来，胖哥再帮你把药抹上。” “胖子，以后我再做错事的时候，你拦着我点，我要是不听你话的话，你打我骂我都行，我不会怪你的。” 胖子佯装着给我上药也不抬头，在已经涂好药的伤口上一层一层地抹着药，大颗大颗的泪珠啪嗒啪嗒地砸在我手上。 “我是真怕你会选择不和我们在一起了。师父不让我劝你，他说这条路得你自己选。”说完，胖子抹了把眼睛。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还是你说的那句话，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也就不因为自己的不懂事给你们赔不是了，我自罚给你们做饭去。” 胖子抽了抽鼻子，嗡声翁语地说道：“嗯，我帮你杀只鸡。” 我俩开始在厨房忙活起来，闻声跑进厨房的李艳，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和胖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除了偶尔和胖子他们出去顺上两手外，基本上就是把自己关在家里练口吐莲花。 锋利的刀刃把我舌头和嘴唇划的是惨不忍睹，甚至有那么几天我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必须要等饭凉了才敢入口。 嘴上经常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李艳心疼我，换样给我做面条、鸡蛋糕等软乎食物。林叔也是劝我，让我慢慢来。 只有胖子，幸灾乐祸地跟我说道：“兄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胖哥支持你。”说完，还故意把我最爱吃的麻辣豆腐在我眼前晃动。 把我给气得就往他碗里吐口水，可这货居然视而不见，还特意砸吧嘴馋我。 我每天就在李艳的关心、师父的嘱咐、胖子的戏谑中度过。终于经过半年的刻苦练习，我在口吐莲花的功法上小有所成。 我已经可以把刀片藏到嘴里还能和人正常交谈，但还远达不到师爷那种随意吞咽食物的程度。 不过林叔还是表现出大喜过望来，就在我向林叔展示将刀片自由在嘴里翻转还能不着痕迹说话的当天，林叔拿出一百块钱让我和胖子、李艳出去庆祝一下，到南湖公园划船去。 我本来不打算去，可林叔嘱咐我们说，在我们玩够后，再帮他买点祛风湿的药。 我们都知道林叔腿脚不好，一遇到阴天下雨就犯病。听林叔这么说，我也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于是，在李艳极度亢奋下我们三个来到公园去划船。 其实对于划船我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甚至都不如上次逛商场更有意思。 我从小就在江边长大，对划船太熟悉了。 胖子和李艳在见到我熟练地划着桨，催动着身下的小船快速行驶时，都在脸上流露出崇拜的神情。 因为他俩划桨时，小船只在水面上打着转。 胖子可能因为不会游泳，脸色吓得煞白，死死抓住船舷不撒手，把李艳笑得是前仰后合。 我也只得是百无聊赖地陪着他俩在湖面上游玩。终于在他俩玩累后，他俩这才意犹未尽地去医院给林叔买药。 林叔要买的药比较特殊，只有一家医院有卖。 进了医院后，李艳一个人去找医生开处方，胖子则累得和我坐在医院候诊大厅的长椅上一动不动，我和胖子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 突然，我就发现排在收款处的队伍里有同道中人。 我用胳膊肘撞了撞胖子，向那个小偷努了努嘴。 胖子瞧了一眼便用着忿忿的语气向我说道：“黄皮子的人，这是黄皮子的地盘。在这地方干活可真他妈缺大德了。” 正当我俩讨论着眼前这个小偷时，突然有个人从我身前急匆匆地走了过去，还踩了胖子一脚。 那个人连句道歉也没有，就是不管不顾地往前急走。 胖子刚要发作，可在见到那个人身后背着的老太太脸色蜡黄时，便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用着愤怒的眼神狠狠瞪了一眼那个人。 我则是在看清这个背着老太太的人的模样后先是一愣，继而便想起他是谁来了。 原来他是那个把八大金刚打得屁滚尿流，号称自己是八里堡的胜哥。 就见此时的胜哥满头是汗，汗水将头发打湿得是一绺一绺的。 他也不管排队的人群，直接就走到队伍最前面，挤开前面的人就把药方伸进药房的窗口。 后面排队的人顿时就炸锅了，纷纷出声指责胜哥的嚣张跋扈。 胜哥则是在听到别人的指责后，猛地回头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向人群望去，把刚才还在指责他的人吓得顿时就没了声音。 “276块3毛6！”药房里传来护士的划价声。 胜哥在听到护士的话后神情一滞，开始在身上各个兜里摸索着，等他把所有钱都翻出来后，也就几十块钱。 就见胜哥趴在窗口向护士恳求道：“护士，你先把我妈的药开了，我一会回去给你拿钱。”说话间，就把仅有几十块钱推进了窗口。 护士把他的钱给推了出来，对他说道：“不行，医院有规定，没钱不能开药。” “你先把药给我开了，让我妈先打上针，我一会再想办法给你借钱。”胜哥一脸焦躁朝窗口说道。 “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呢？这是医院的规定，又不是我说的。”说完，护士对着窗口外喊道：“下一位。” “你他妈给不给我开药？我看看谁敢排到老子前面？”神情暴怒的胜哥对着窗口大声叫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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