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盒牛肉罐头,徐子良一盒,大晃一盒,完全按照女孩的吩咐所做寿 。 一盒罐头徐子良吃了两天,他舍不得大口咀嚼,一点点地慢慢咀嚼,缓缓地咽下,将他对牛肉罐头的体会放慢到最大化。 小番茄有十二只。 徐子良每天吃两只,用来补充维生素。 大晃不喜欢小番茄,每次闻到都会皱皱鼻子,有一次还把番茄从桌子上扒拉到地下,徐子良心疼地捡了起来。 接着,徐子良从彻底熟透的小番茄里提取了种子,按照菁闵所说方法将种子保存下来,十来粒种子也是徐子良的希望,它们来自两株正常生长的母株,基因正常,来年种小番茄的希望就在它们身上了。 菁闵说得对,他们要做的事情,不是一味地寻找过期的食物用来苟活,而是要寻找怎样让种子生长的希望。 可徐子良还是没有离开县城的打算,他不像菁闵那样确凿地相信传说中的存在。 就算有,徐子良也不会把他的运气用在危途之中。 有一些幸存者,没有疾病与饥饿带走,而是太执着追求传说中的理想之地,最终倒在了危途之路。 徐子良深知其中之险。 霜降之前,徐子良和大晃很幸运地找到一包熏马肉。 熏马肉在废弃的快递站的一堆大大小小的纸箱里,原本徐子良是想找一个合适的箱子带回家给大晃做个窝,天气越来越凉,早起时空气里都带着寒凉的气息,大晃睡觉不再像之前那样四肢伸展,它经常蜷缩着,头尾相连,一只爪子还盖住眼睛,徐子良觉得它是感觉到寒凉才会有这样的睡姿。 合适的纸箱还没找到,却发现一只拆了一半的纸箱沉甸甸的,里面有东西,徐子良撕开胶带,胶带已经失去粘性,轻轻一撕就开,里面的东西也随之掉在地下。 是两袋真空的熏肉,大概有十斤。 箱底还有一封手写信,徐子良默默地读了读信上的内容,读了一会儿,他觉得应该让大晃也知道这件事,于是又念出了声。大晃也配合他认真地听,不时地弹动一下耳朵。 是家住西部的一个牛仔寄给南方好友的信与包裹,说这熏马肉是他自家做的,不知道好友吃不吃得习惯,但细细品的话,还是能够尝到马肉被熏制之后特有的香味。 这两包熏马肉终究还是没有寄到好友的手中,寄件人怎样都想不到,他寄给好友的熏马肉会落到一个陌生人的手中。 徐子良满怀欣喜,将熏马肉收进背包里,心里暗念绝不会辜负这牛仔的心意,他就代替牛仔的朋友去细品这熏马肉了。 当晚,徐子良将马肉煮好后切成薄片盛在盘子里,熏马肉的滋味有点奇怪,有肉味,有烟火味,徐子良咀嚼了两下,感觉不算喜欢,但又舍不得吐出来。而大晃,先是仔细闻闻熏马肉,然后大口咀嚼起来,它倒是不挑食,是肉就行,管它鼠肉还是马肉呢。 饥饿时,就是吃带盐的石头都会感觉是珍馐美馔。 第二天,徐子良就适应了熏马肉那奇怪的味道。 看到枯草上的白霜时,徐子良想到了菁闵的话,处理场的那两株番茄也该移植到室内了。徐子良带着大晃去了处理场。 番茄的位置仍然被一堆杂草覆盖,徐子良扒开杂草,一眼看见番茄上姜黄色的丝带。 菁闵已经离开了。 徐子良心里有一种失落的情绪,这次过来,他带了一些熏马肉,心想如果番茄上没有系上丝带,他就去菁闵那里,把熏马肉分享给她。 番茄植株上还留了几枚番茄,以及一张卡片做的猫头,猫头的形状和大晃非常相似,徐子良明白,这是菁闵送给他和大晃的分别礼物。 大多数的土壤成为死土,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之大多数的土壤,连一根草都无法在其中生长。 仅有一些少数的土壤,能够继续给植物提供生长的供给,就像处理场的土,土是活土。 将番茄植株移植回去之前,徐子良回家先做了一些准备,他将晒台布置成为阳光房的环境,这才拉着两轮的拖车与口袋,还有挖土的工具去迎接两株番茄回家。 连土带番茄,小心翼翼运回了家里,番茄在原土的环境里成长,应该不会有水土不服的问题。 徐子良还从楼附近找来砖块给番茄垒起一个像模像样的种植池。 大晃想往种植池跳,徐子良一把将大晃抱进怀里,它往土里撒尿的话,刚刚搬新家元气大伤的番茄植株一定会被猫尿烧死。 想想不能随时监督大晃,徐子良出门,找了间店铺,拆了几片网格回来,他在种植池里给番茄圈起一个保护网。 大晃用力甩着尾巴,这是一种情绪表达,大晃与徐子良每天形影不离,对徐子良每天行为的规律再熟悉不过,见徐子良为这两株番茄忙活一整天,它多多少少有些不理解。 况且番茄的气味又那么难闻。 对拒绝入内这件事,大晃有些闷闷不乐,它离开阳台,跳到床上卧了下来,它的眼睛仍然注视着徐子良的身影,但行动上却宣告了它在和徐子良保持距离。 为了安慰大晃,晚饭时,徐子良给它开了一盒罐头,鸡肉鲟鱼味,闻起来很香,徐子良将罐头一滴不剩倒进盘子里,最后还不忘将清理罐头的手指头吮吸干净。 番茄在阳台落户的第一个晚上,徐子良每隔一会儿就会去看看番茄的状态。 睡觉前又去看了一次,番茄有点蔫头耷脑,对植物来说,移植一次就相当于从故乡流放到异地,所以没精神也是正常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徐子良刚睁开眼,就跑去阳台上看番茄的最新状态。 番茄依然无精打采,虽然他给将近一米的番茄植株搭上了支撑架,但植株的顶部还是垂下了头。 “昨天还没耷拉呢。”徐子良小声嘟囔。 他用喷壶给番茄喷了水,小心仔细的程度,就仿佛刚刚做了父亲的人正在给他的婴儿洗脸,小心翼翼唯恐做错的样子。 每一片有着蜷缩趋势的叶片都多喷了一些水,植株的根部也同样喷上了水。 窗外的天气黄蒙蒙的,虽然关着窗子,但徐子良还是闻到了干燥的沙尘的气息。 70的植物在末世中死去,植物减少的后果,就是频繁的沙尘暴隔三差五地肆虐一番。 县城每周都会遭遇一两次沙尘暴。 如此频繁,徐子良已经有了熟练地躲避沙尘暴的经验,沙尘肆虐时,徐子良就会紧闭门窗躲在房间里哪都不去。 这天中午,空气中有种不怀好意的气息,窗外的空中,灰与尘肆无忌惮地搅动着,徐子良鼻息里充满浑浊感。 搭着风的战车,沙尘夹杂着一路带来的垃圾,强势地组成一面墙向小城压进。 末世之前,徐子良从没见过小县城里有过沙尘暴,他都是在电视新闻里看见别的地方发生沙尘暴。 门窗已经紧闭,为了对付沙尘暴,他还在门窗缝隙里夹上了密封条,这能够让门窗关闭得更严实一些。 浓厚的沙尘覆盖整个天空,窗外狂风大作,天空一片土黄色。徐子良担忧他房间的玻璃支撑不了多久,在这种尘暴中,玻璃的寿命已经变短,顶多一年,明年的这个时候,它就会溃败破碎, 自然植被消失,大量地面裸露,疏松土地为沙尘暴提供了大量的沙尘源,沙尘暴今后只能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 一声巨响,响动来自对面的窗户,如他所担心的那样,玻璃窗在风中轰然掉落到地面,紧跟着,一面巨型广告牌不知道从哪里被暴风挟裹而来,风中看不见的一只手,将面积巨大的广告牌狠狠拍在徐子良的窗户上,幸好,动静虽大,但玻璃窗这次挺住了。 窗里的徐子良提心吊胆着沙尘暴形成的飞沙走石,窗上沙粒撞击的声音清脆密集,昏黄之中,视线的距离不超过半米,徐子良的心脏在怦怦狂跳。 大晃跳进徐子良用毛衣给它团成的窝里。 玻璃被广告牌撞响的瞬间,大晃非常害怕,它的耳朵向后压了下去,原本埋头睡着,动静声令它睡不着,半眯眼睛盯着窗外的景象。 房间里的光线也是昏黄色,这种昏黄再加上窗外呼啸的风声,让人惊惧与恐慌。 番茄植株依然蔫着,叶子也失去了水分,看样叶子没能正常吸收土壤中的水分。 土壤是潮湿的,不需要再浇水,用于浇番茄的水,是下雨时收集来的雨水,最近缺水,收集来的雨水也所剩不多。瓶装水也只剩下五瓶,看了看打蔫的叶子,徐子良又给番茄浇了一点瓶装水。 虽然接受了菁闵的拜托,徐子良也很想尽力保住番茄度过冬天,但他们也都知道,番茄植株的存活率很低,失败的可能非常大,所以他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枯萎的植物,紧张的猫,昏黄的室内与室外,风的咆哮,天地间庞大的吓人的响动,一切的一切,让徐子良沮丧到极点。 徐子良将大晃从毛衣里抱出来,徐子良从绵软与温暖的大晃的身上获得一些慰藉,这安慰多少将徐子良的沮丧感消除了一点。 昏天暗地,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窗外的风声渐渐小了许多,大晃从徐子良的怀里跳出来,它走到窗前,看着风像得胜者一样翻卷而去。大晃的肚皮在微微的,长长的起伏,像人类,它正暗暗舒了一口气。 “没事了,风暴过去了。”徐子良也开始轻松。 但这样的沙尘暴越来越频繁,这是一个他们逃避不了的现实。 徐子良嘴里有股酸涩的沙尘味,他向地下吐了几口唾沫,虽然关了窗,但沙尘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来。 床上也有,睡觉的时候,它们在徐子良身下发出沙沙的存在感。 大晃不太在乎这些,虽然它的皮毛里也钻进了一些沙尘,不过大晃用频繁地舔毛来解决了这些家伙的存在。 看着大晃舔毛,徐子良很担心,虽然毛皮干净了,但将沙尘舔进肚子里再排出体外也是一件麻烦的事。 对猫来说,尤其是舔进肚子里的毛,无法及时排出,在肚子里积累到一定的数量,就会形成毛团。 想到这里,徐子良准备在次日外出时找一家宠物店,看看还有没有排毛的零食什么的。 更令人烦恼的事接踵而来。 番茄植株还是没有挺过来,它渐渐枯萎,干枯蜷缩的叶子和发灰的株杆宣告着它生命的结束。 徐子良尽了所有的能力让它继续活着,可还没能挽留它的生命。 死去的植株,徐子良并没有将它从种植池里拔出来。 它在那里也不错,回忆以一种实物的姿态就在那里。 至于菁闵,不知道她还需要多久才能到达吉畈,路途困难重重,不过她已经尽所能地做足了准备,她又是那么机灵,一定能平平安安抵达吧。 但也有可能,她像这两株番茄一样,在真正的寒冬到来前,已经拼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 太多的幸存者都在走向这种命运。 再次进入冬季,命运设置了一道缠满棘刺的严峻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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