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瑛静静的等着容若知开口,既然他提到了冬日宴,那么按照上一世的情境,此时此刻他会向自己提出,让自己婉拒冬日宴的邀请,理由是直白的,他不喜欢,他不喜欢宋瑛去宫中。 那个时候的自己多傻呀,还以为自己的夫君有着小小的醋意,她小心地呵护着他的这点小心思,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不去就不去吧。 可如今她已经知道容若知充满恨意的将自己的脸划烂,杀掉自己的儿子孙子小曾孙,这哪里是小小的醋意,这哪里是因为对她有着爱意? 这是要将她和她的孩子作为他人生的耻辱和污点狠狠的杀戮殆尽,连根拔除,甚至看着她被砍成人彘。 他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难为他也装了一辈子。 宋瑛始终想不通,也无法释怀,她事事以他为先……他却疑心了她一辈子,恨了她一辈子。 是太爱田安然了么,所以才恨自己占了这个位子,委屈了他爱的人? 可这难道是她的错?难道还是自己非要嫁他? 她死后,魂魄久久不散,飘于半空时,曾听人说杀妻证道,她忽然觉得也许田安然之于容若知就是他一心热爱的向往的那个道,而她就是那个需要杀掉,以证明心迹,表明心意的妻。 曾经的委屈、不解、痛苦,最后都化作了滔天的恨意,此生既然重新来过,那些她不曾辜负,却辗她如泥的仇和恨,她要他们一一偿还。 容若知果然开口了,还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他不喜欢,所以不许去。 而宋瑛的心境已经与上一世完全不同,她忍着心头的恶心,对容若知点点头道:“既如此,不去就不去吧。” 怎么可能真的不去呢? 只不过既然这一世打定了主意不让田安然再得到皇商的封号,有些事,她总不能让别人以为她未卜先知,为自己招来麻烦。 宋瑛在陛下和皇后派人来看望她之后,再出发,而且走错了路,在另一个宫门外巧遇了田安然的夫君,那个和她一样的冤大头贺家宝…… 当宋瑛出现在冬日宴上的时候,容若知稍微的晃了一下心神。 宋瑛今天的这一身,贵气与英气并存,自己五十岁的夫人,清瘦挺拔的身姿让他想起当年。 她平平淡淡的走过来,恍若让他看见了那个十几岁的少女,清丽不可方物,嫣然一笑便颠倒众生的样子。那时的她真好看啊。 以前他是骄傲的,这是他的妻子,虽然他年轻时也时常被人夸赞,但在宋瑛面前总免不了低了头,觉得自己配不上,可她……手紧紧握拳又松开。 宋瑛看了一眼容若知身边的田安然,她绕去了另一个宫门,才又赶过来,如今看着时间刚刚好。 田安然正在展示流萤纱,宋瑛的出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田安然似有不悦,正大声请宫人上水盆,努力重新夺回大家的目光。 她保养得很好的一双手将流萤纱浸入水盆之中,打湿取出,再将手掌放在流萤纱之后,干时薄透的流萤纱此时居然丝毫不透,众人发出赞赏惊叹之声。 田安然心中得意,她微微躬身施礼,又取出绸缎“念成灰”,这一次是上来的火盆,她依次将不同的布料掷入火盆当中…… 当“念成灰”也获得了惊艳的赞赏之后,六王妃就带着一众贵女围了过去。 和记忆中一样,不论六王妃带着贵女们如何吹捧,帝后二人始终不松口,田安然身边在热闹了一阵之后,大家经不住再这样无休无止的吹捧下去,都各自回了座位。 田安然便有些讪讪地尴在那里,进不得退不得。 容若知大概是瞅着心疼,便过来求宋瑛开口为田安然说话,又是一模一样的,当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开,容若知就大步朝宋瑛走过来,张嘴便道:“宋瑛你帮帮安然……” 宋瑛啊宋瑛,你以前究竟被什么蒙住了眼睛,你看看这个男人,他唤你做宋瑛,连名带姓的,却满含怜惜和亲密的唤另一个据说已经不怎么熟的女人“安然”。 宋瑛听容若知说完,此时正因为人群散去归座,正好有那么一刻的安静,宋瑛趁此机会微微提高了声音说道:“这两块布料有致命的弱点,你叫我如何为她说话? 你这青梅竹马的妹妹虽好,但她实在不该隐瞒这两块布料的弱点,弄不好,要出事的。” 容若知不满的轻声道:“你不肯帮忙就不肯吧,这般危言耸听做什么,只是两块布料而已,还能出什么样的事?” 宋瑛听了微微一笑道:“那我们也来看一看吧。” 众人听了这话都纷纷注目,六王妃也道:“容夫人打算让我们看什么?” 宋瑛只对六王妃微微施礼一笑。 转而请两名宫人将两把椅子堆叠起来,皇后问道:“这是做什么?” 宋瑛道:“陛下、娘娘,宋瑛是想就当这是个假人好了。” 陛下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大太监,这太监道:“回陛下、娘娘、容夫人,宫中几位小主子吓鸟玩儿,倒是有个扎得不太像人的稻草人……” 他话未完,就听一个粗犷地声音道:“那么麻烦做什么,容夫人是要个象人的物件是吧,我站那成不成?” 众人看过去,正是大将军府一门三杰当中的大儿子。 这父子三人皆为将帅,父亲沉稳,小儿子机敏,说话的大儿子憨直勇猛。 王成刚说完这话,人已经站起身来,就好是一尊铁塔似的立在那里。 宋瑛忙道:“谢过将军,只是会将衣物打湿,还是不便劳动将军。” 王成刚道:“打湿点衣物有什么打紧,你要做什么只管做便是。” 宋瑛略一思量便道:“那有劳将军了,宋瑛得罪了。” 宋瑛又向田安然道:“能否把那流萤纱让我一试?” 田安然只得将刚刚那块流萤纱递予宋瑛,接过整块流萤纱,宋瑛朝王成刚施礼之后,请宫人将流萤纱披裹在了王成刚的身上。 大家都可以看见整块的流萤纱在王成刚的身上松松地裹着,飘飘荡荡,透过薄透飘逸又流光溢彩的流萤纱,可以看到王成刚穿的外衣和腰封,只有刚刚被田安然打湿的那一小块是不透的。 宋瑛道声:“得罪了将军。”请宫人将整盆水一点点朝王成刚的身上泼洒。 当整块流萤纱全部打湿之后,大家惊诧地发现原本十分大的一块布料,飘飘荡荡的挂裹在王成刚这尊铁塔上,一旦打湿便开始缩小缩紧,紧邦邦的箍在了王成刚的身上,勒得紧紧的,像个肉粽一样。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纱遇水之后反而不透了,是因为遇水之后便疯狂缩小,怪不得不再透了。 王成刚的体魄十分强健,大家只听呲啦一声,搭在王成刚手臂和裹在胸前的流萤纱居然硬生生地绽开了两个大口子。 宋瑛道:“若是女子穿着这布料做成的外衣披纱,但不幸打湿,比如落水或遇上下雨,整个身形便会被紧紧勾勒,怕是十分不雅……加之普通的布料遇水多是透的,若里衣透,外披紧绷而裂开……” 众人听了这话再看着像肉粽一般的王成刚以及他胸口和胳膊上裂的两个大口子,都不禁心惊,若是女子穿着这样,即便不透,那也差不太多了。 宋瑛又道:“可是若论伤害,还是第二块布料,念成灰更要厉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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