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恍惚如当年

一路沉默无言，因为当车子尚未驶出羊城之际，连续数日劳累不堪的高静便斜倚着游枫的肩头沉沉睡去。她的身躯散发出一缕淡雅的幽香，不知究竟是自身散发的体香还是喷洒的香水所带来的芬芳。在这股香气的氤氲之中，游枫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些许心不在焉、意乱情迷之感，内心深处也莫名其妙地增添了一份牵挂与思念。 凝视着她那疲惫不堪的模样，游枫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这样一句话：“每一个表面光鲜亮丽之人的背后，皆隐藏着鲜为人知的努力与坚持不懈。”成功并非一蹴而就之事，它需要拥有强大无比的忍耐力以及超乎常人的毅力作为支撑。相较于她来说，后世的自己长期处于舒适区域内，曾经的凌云壮志早就已经变成沙尘中的一声轻叹了。 几个小时之后，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透过车窗望去，城市的景象尽收眼底。在与司机简短的交谈中，游枫得知自己已经抵达了鹏城。沿途的灯光璀璨夺目，建筑物错落有致，展现出一派繁荣景象。 尤其是这里的乡镇，更是令人眼前一亮。虽然街道两旁的楼房并不算高，但却排列得整整齐齐。从密密麻麻的招牌上可以看出，这些地方大多是一些小型加工厂，宛如一个个迷你工坊。此时此刻，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然而餐馆、舞厅等服务场所依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这种独特的氛围，绝非其他普通小镇所能比拟。 游枫不禁被眼前的一切所吸引，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他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探索这个充满活力的城市，领略它的独特魅力。 车车辆风驰电掣般地驶进了高静工作的工厂。这座工厂看上去十分普通，但却隐藏着一些特别之处。刚进入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由彩钢板搭建而成的凉棚。凉棚的左侧矗立着两栋三层建筑，靠近马路的那一栋是办公区和员工宿舍。从阳台上悬挂的五颜六色、宛如万国旗帜般的衣物可以推断出，这里的女性工人比例至少高达 80。 再往里走，便能看到另一栋更为庞大的楼房，那就是宽敞无比的厂房。尽管此刻夜幕已深，但厂房内依然灯火通明，仿佛一座不夜城。不难想象，还有众多勤劳的员工正在岗位上默默耕耘，挥洒着自己的汗水。 食堂和厂房竟然是由同一栋楼分割而成，楼下的一半空间被用作工人食堂，而楼上则仅有寥寥几个如同包厢一般的独立就餐区域，这里便是传说中的管理人员食堂。根据高静所说，工人食堂与管理食堂之间的用餐标准差异巨大，而且并非只要有钱就能去小食堂用餐，这种说法仿佛透露出一种类似于资本家的傲慢姿态。 自从下车后，几乎每个员工都会恭恭敬敬地喊一声\"静姐\"，游枫立刻意识到了高静在这家工厂的崇高地位，即便她并非老板本人。然而，在游枫内心深处，他仍然无法将记忆中那个娇柔胆怯的小姑娘与眼前这位雷厉风行的职业女性联系起来。尽管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但总觉得彼此间存在着天壤之别。 在一个并不宽敞的小小包厢内，高静特意吩咐后堂用心筹备了一场小巧但又极其丰盛的接风宴。虽然名义上是场宴会，可实际上参与者仅有他们二人而已。然而，尽管人数稀少，桌上的菜肴却异常丰富。粤菜的浓郁鲜香与湘菜的酸辣可口交相辉映，满满当当地摆满了整张桌子，着实令游枫内心泛起一丝小激动。毕竟，这家工厂的员工大多源自湖南以及江西，那些充满湘菜风味的各色菜品恰好十分符合游枫的口味，甚至连初次品尝的粤菜也让他赞不绝口。 在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间，两人一直沉醉于往昔美好的回忆之中，相互打趣着当年的懵懂无知。只是，他们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有关高中毕业后的话题。也许每个人都应当拥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吧，至少那时的游枫确实如此认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游枫才逐渐明白过来这里原来是鹏城最为偏远的县城啊！想要抵达那处特区与伟人“合影留念”之所，光是乘坐公交车就得换乘两次不说，还得耗费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呢！不过，此地距离莞城倒是挺近的，但那时莞城的娱乐产业可不像后来那般声名远扬。 当听说游枫准备在这里“捞生活”时，正在给他殷勤布菜的高静却放下了筷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认真地对游枫说道：“枫子啊，也许是因为失业带来的打击太大了吧，我觉得你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比以前稳重多了。但有句话我必须得说，其实你现在才来这边闯荡，已经有点晚了哦。想当年，这里可是遍地都是机会，处处都能挖到金子，但那样的好时光早就一去不复返啦。如今的特区呢，就好比一栋大楼的主体结构已经盖完，你最多只能做个给它添砖加瓦的角色，想要成为这栋楼的主人或是创业成功，那可太难咯！不过呢，要说太晚倒也不至于，毕竟受中南半岛金融危机的影响，这里每天都有大量的公司倒闭关门。正所谓风险与机遇并存嘛，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抓住那些稍纵即逝的机会了。” 游枫猛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高静，似乎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了一些答案。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当然记得，那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回忆。我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但最终还是输得一败涂地。不过，这次不同了，我已经不是那个冲动的少年，我有足够的能力和勇气去面对任何困难。” 说完，游枫又灌了一口珠江啤酒，感受着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淌而下，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他继续说道：“就算没有老天爷赏饭吃的机会，我也能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一片天地。电气安装只是我暂时的选择，未来还有更多的可能性等待着我去探索。” 高静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她知道游枫是个固执而倔强的人，一旦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但她还是忍不住劝道：“枫子，你不要太勉强自己。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及时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游枫微微一笑，拍了拍高静的肩膀说：“放心吧，小静。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真的不想再依赖别人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成长，就是为了能够独立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相信我，我一定会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两人陷入了沉默，各自思考着未来的方向。夜空中繁星闪烁，仿佛见证着他们曾经的青春岁月和那些无法言说的心事…… “其实……”高静略微迟疑后，话语却是突然一转，“这里说起来生存倒也不是太难，如果你像你这样既有文凭又有技术傍身的人，想必生存能力肯定是极强的。只不过嘛，你可千万要记住一点，但凡遇到那些需要你事先交钱才能入职的工作岗位，一律都不要去考虑！这里的骗子实在是太多了，你可千万别上当受骗啊，知道吗？” 看着高静那副谆谆教导、好为人师的模样，游枫却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当年的那个身影，以及高考结束后跟她所做下的约定。然而，这也仅仅只是在脑海里想想罢了。毕竟一个已然是功成名就的职场女强人，而另一个却是犹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哪怕如今已经不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但若是自己还像从前那般无知无畏，那就未免显得太过幼稚可笑了些。 最终，高静还是非常贴心地将游枫带到了一间整洁的客房里，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先去冲个热水澡，然后早点休息吧。这段时间内，你可以安心地居住在这里。至于用餐方面，如果不是和我一起，那么你只能前往工厂的工人食堂解决。这件事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无需支付任何费用。但是，如果你确实打算留在这里发展，那么过上几天就要开始着手寻找工作了。” “枫子啊，明天我可能无法陪伴你了。你可以独自到关内去逛逛，但记得下午早些回来哦。厂里有几个人得知你过来了，想要邀请你一同共进晚餐呢。记住，务必随身携带好你的边防证和身份证。倘若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或突发状况，切不可与他人发生争执冲突，而是要尽快想办法联系我。千万别觉得这会给我带来困扰，知道吗？”高静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放心啦，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边防证还有一个月才过期呢！” “行吧，过几天你要是决定留下，我就找人帮你办个暂住证。” 在这个时代的鹏城，有个类似护身符的东西叫暂住证，还有个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地方叫樟木头。好多来这打工的人，要么没有暂住证，要么没有边防证、身份证，甚至只是没带证件，就会被抓起来。要是一天内没人来担保（其实就是交罚款），就会被送去樟木头打三个月石头，等赚够路费就直接遣返回原籍。还有人说，要是治安队的人看你不顺眼，会直接把你的身份证或暂住证烧了，然后就是抓人、赎人、送人这一套流程。” 真是令人啧啧称奇！游枫仿佛命中注定与“麻烦”无缘一般。在鹏城度过的数年时光里，他从未遭遇过任何查证之事。那张暂住证对他而言，最多不过是在过关时扮演一下边防证的角色罢了。也许正是因为手持暂住证所带来的底气和自信，让那些“治安仔”觉得招惹他并非明智之举。毕竟，游枫这种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暗示着他背后有着某种无形的力量撑腰。于是乎，这些“治安仔”们自然而然地选择了避开他，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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