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桓言: 背恩致讨,远烦汗马之劳;请命求哀,敢废牵羊之礼。仰祈蠲贷,俯切凌兢,臣桓,诚惶诚惧,顿首顿首。 窃以契丹为邻,爰构百年之好;大金辟国,更图万世之欢。航使旌绝海峤之遥,求故地割燕、云之境,太祖大圣皇帝特垂大造,许复旧疆。未逾岁时,已渝信誓,方获版图于析木,遽连阴贼于平山。结构大臣,邀回户口,虽讳恩义,尚贷罪愆。但追索其人民,犹夸大其土地,致烦帅府,远抵都畿。上皇引咎以播迁,微臣因时而受禅。惧孤城之失守,割三府以请和,屡致哀鸣,亟蒙矜许。 官军才退,信誓又渝,密谕土人,坚守不下,分遣兵将,救援为名。复间谍于使人,见包藏之异意。遂劳再伐,并兴问罪之师;又议画河,实作疑兵之计。果难逃于英察,卒自取于交攻,尚复婴城,岂非拒命?怒极将士,齐登三里之城;祸延祖宗,将隳七庙之祀。已蠲衔璧之举,更叨授馆之恩,自知获罪之深,敢有求生之理? 伏惟大金皇帝陛下,诞膺骏命,绍履鸿图。不杀之仁,既追踪于汤武,好生之德,终俪美于唐虞。所望惠顾大圣肇造之恩,庶以保全弊宋不绝之绪。虽死犹幸,受赐亦多。道里阻修,莫致吁天之请;精诚祈格,徒深就日之思。谨予叔燕王俣、越王啤、景王杞、祁王模、莘王植、徐王棣、和王栻及宰相百僚、举国士民、僧道、耆寿、军人奉表出郊,望阙待罪以闻。臣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言。 天会四年十二月,宋皇帝臣赵桓百拜上表 相州昼锦堂,赵构手里攥着的,是靖康官家,自己的亲哥哥递交大金的降书顺表原文。 张大梁自东京汴梁城派人传书,东京已经全面陷落,金兵占据四城城垣,毁坏了上城马道,殿前司都虞侯蒋宣斧劈左掖门,欲护卫官家突围,却被何栗污蔑为“意欲谋反”,下令四厢指挥使左言率兵弹压。左言乃高俅余党一脉,谄媚投靠何栗,对何栗言听计从。张大梁和左言乃是旧识,想搭救蒋宣、卢万、李福等将领,拿住左言私底下和金兵千户往来贿赂的佐证,要挟左言将几个人掉包,处死的,是左言抓捕的几名乱兵,报了上去,现在一派人心惶惶,谁有心思细究。月初,官家已经亲自前往青城宫和金兵议和,递交了降书顺表,并于腊月初二在青城斋宫进行了受降仪式。 东京举城哀哭,混乱不堪,随着宋金议和逐渐明了之势,为了缓和紧张局势,稳定人心,开朱雀门放百姓出内城,大批百姓聚集在南熏门,为了见宋官家一面,尤其是皇帝一夜未回,许多百姓也是彻夜等候。张大梁的信使和蒋宣等人混出了外城南熏门,绕路北上,直到碰上岳飞的巡骑,才把书信带出来。后来,议和投降已成定局,南熏门百姓乱成一团,一些溃兵混杂在百姓队伍里趁机掠夺财物,更是引发大面积骚乱,兵马巡检司出兵弹压,宗翰更是急调铁鹞精骑自外而上,进入四城城垣监视,以防不测。 林林总总,张大梁的这封信很长,很详细,把东京汴梁城最近月余的局势基本描述了一番,现在金兵已经在全力搜刮东京的金银财物,内库所有财务,全部被运往金营。许多大臣也未能幸免,根据官职大小,制定缴纳数目,甚至连郑太后的娘家也被波及。官家已经派出割地使,前往三府之地交接。最重要的一条,宗翰曾对赵桓言明,两国既已议和,必须召回在相州的康王回京,估计不日就会有诏令到达。 赵构绞尽脑汁的回忆一些历史的记忆,记忆中,大宋官家赵桓是处于一个矛盾之中,心既不甘,却又无胆。但他接手的,本就是飘摇在风浪中的一艘充满隐患的大船,偏偏他这个船长天生胆小,要不是有几个水手还在玩命操纵这艘巨船破浪前行,早就葬身大海了。 赵桓在这个时候,应该是下了两道不同内容的诏令,一道是名诏,做给宗翰、宗望看的,要求赵构按照旨意,返回东京;另一道是密诏,则是让赵构火速率兵勤王,以解东京之围。但令人郁闷的是,随后的又一道诏令,让历史上的赵构有了借口南安,那就是宋钦宗赵桓的作死之诏:“京城将吏士卒失守,几至宗社倾危,尚赖金人讲和,止于割地而已。九弟将天下勤王之兵总领,分屯近甸,以伺变难,无得轻动,恐误国事,四方将帅亦宜详此。宋金已然议和,各地勤王之兵加以约束,以免金人不喜,……” 但现在不论哪一道诏书,赵构都没有接到,宗泽自是不会说什么,但现在勤王兵马成员较杂,虽然第一时间派出了教导队进驻各部,但底层的基层将领,还是有些许抱怨之声传了出来,尽管对教导队不敢言语,私下里,难免会有一些牢骚,甚至于抱怨,有些难听话,也一并散发开来。 接到吴喜的报告,赵构只是一笑了之。赵构在当初整兵之际,就把暗界渗透到军队各个部门,可以说,现在五军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在第一时间汇总到赵构的案头,只是赵构吩咐吴喜,只收集情报,不要有任何动作,他知道,只要他点头,暗界就会让这些人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相州这个地方,还是太小了,位置也不是十分理想。历史上,赵构先是前往东平,后来在大名府立足,在商丘称帝,现在看来,不失为一条上上之策,避敌锋芒,高举大义,徐徐图之。千万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这是赵构来到大宋一直告诫自己最多的一句话。 是不是由于自己横空出世,历史的车轮偏移了呢?赵构不相信自己能有翻天覆地的大能,但穿越引起空间的波动,还是会有的。也就是说,大的方向不会改变,但小的路径,会有所偏颇,至于是一条捷径还是弯路,赵构相信,在自己的带领下,至少不会走弯路。毕竟后世的经验和厚重文化的积累,别人是没有的。 而赵构,就是要让大宋改天换命,让大宋朝的历史车轮,拐向自己心中那条辉煌大道,为此,与天地一争,又有何惧! 赵构正在深思之间,脚步轻微之声传来,吴喜的身影出现在赵构身侧,低声禀告:“王爷,东京有密使前来。” “哦,是谁?一行几人?” “此人自称是枢密院佥事曹辅。一行五人,其余四人皆是曹辅卫士。”吴喜回道。 “原来是曹载德驾到,有请!” 不一会儿,棉帘掀处,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迈步而进,披一件墨绿色罗袍,清癯的容貌之间,略显疲惫之色,一见之下,竟然愣住了,看着赵构,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哈,载德公不认识小王了吗?”对于曹辅,赵构印象较深,因为赵构封王开府,正是曹辅奉旨宣诏。后来,走动也比较多一些,可以说是赵构为数不多的熟悉之人。 “啊……曹辅拜见王爷。辅一时心情激动,王前失仪,赎罪赎罪!”曹辅缓过劲来,急忙上前叉手揖礼参见。 赵构倒是有点纳闷,自己也不过出来两个多月,怎会一见之下王前失仪? “怎么,小王才出京几日,曹公一见之下竟然不识,哈哈哈,曹公,新晋高职,就忘了旧友吗?”赵构笑着打哈哈,请曹辅就坐看茶。 曹辅眼睛一亮,眉头舒展,端过吴喜上的茶杯,吸气一闻,继而茗了一口,含而不咽,绕舌三匝,分口吞下,吐气开声:“好茶,初闻氤氲之气清香,再尝入口之味醇厚,可谓‘嗅觉精新极,尝之骨自轻’,好茶!可是新传斗茶之法?辅未曾所见。”开口不谈公事,却大谈茶道一说,可见曹辅也是小阁烹茗之人。 “久闻曹公爱茶,喜茶,斗茶,闽南乃茶源之地,曹公深谙此道,果然见识不凡。小王忙碌之人,辛苦之命,哪有什么闲工夫弄什么斗茶,只是简单冲泡,原汁原味而已。”赵构举杯相邀,客气的说道。 “大道至简,悟在天成。王爷聪慧,非我俗辈能比。一路上,虽有坎坷,但王爷昔日音容笑貌一直萦绕不绝,让辅追忆良多,恨不能肋生双翅,以谋王面。方才乍见,容貌气度已是今非昔比,大有改变,故而神思顿辍,王前失仪,王爷,您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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