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注视，他身后那幢办公大楼的灯光，也变得黯淡，犹如黑夜里最不起眼的装饰品。</p>
不久后，那整栋楼的灯光骤然熄灭。</p>
不怒自威，大抵就是这样吧。</p>
程知微心里直打鼓，连忙收回手机，再抬眼，那男人弯腰往老人家的琴盒里放了几张百元大钞。</p>
于是，这场街头音乐会仍在继续。</p>
时间逼近 12 点，街上行人寥寥，程知微知道自己该回家了，她明天还得播早间，不能熬夜。</p>
可她双脚像是被浇筑在原地，一动不动。</p>
于是她又想，再听多一会儿，等手上这瓶啤酒喝完，她就离开。</p>
接下来的时间，她的眼睛有意无意会落在那男人身上，一是男人气质卓群，有些人的气场是与生俱来的，光是静静站在那儿，便有着致命的吸引力。</p>
二是，比起她，程知微觉得他似乎更加心事重重，像这种半夜三更在街上听曲的行为，程知微刻板地认为那是年轻人才会干的事。</p>
眼前的男人显然已经不年轻了，看着应该 35 往上。</p>
于是她更加费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对着这首歌听得这么入神？</p>
半小时后，程知微手中的啤酒再不剩一滴，曲子也到尾声，她看到，那男人拍了拍肩头的落花，礼貌地对老爷爷说了句“谢谢”，便转身离开。</p>
程知微盯着他的背影，见他过了马路，消失在车流中。</p>
曲终人散，老爷爷也要离开了，走之前对她说了句：“小姑娘，早点回家，注意安全。”</p>
程知微站在原地，盛大的喧嚣过后，一瞬间，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自己。</p>
这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但是她经历了人声鼎沸的热闹，她和上百位陌生人围观了一场美妙的街头音乐会，她幸运且短暂性地感受了一下生活里最美好的浪漫。</p>
而后人群退散，空荡荡的长街，只剩下昏暗的路灯作伴。</p>
狂欢过后的寂静最是难熬。</p>
程知微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路边，印象中过了这条马路，再转个弯，有夜班车可以直达她家。</p>
深夜的车不多，但车速比白天快多了，好几辆送外卖的电动车几乎擦着她的身子呼啸而过。</p>
这些“飞车党”不是为了竞技，也不是为了娱乐，而是为了提前送达，能多赚几块钱。</p>
又是一辆外卖车从她身侧驰骋而过，车上放着音响，正播着热烈又高亢的“好运来祝你好运来”，穿黄色制服的外卖小哥不管不顾地跟着音乐嘶吼。</p>
夜深人静，这歌声响起得突兀，但莫名让程知微觉得心安。</p>
她小心翼翼地过了马路，这边沿街的商铺都已经关门，人影也不见一个，只有路灯还亮着。</p>
程知微把手机紧紧捏在手里，踩着影子，快速往公交站的方向走。</p>
虽说文明社会，满街都是摄像头，但深夜的街头安全系数并不高。</p>
她孤身一人，很害怕撞上前面酒吧街喝了大酒的男人。</p>
怕什么来什么，前面一群醉汉，正抱着电线杆吵吵闹闹，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荤话。</p>
程知微停下脚步，她不敢过去，心里想着是往回走？还是躲进小巷子等他们走了再出来？</p>
正当她犹疑不定间，那几个人打了起来。</p>
怕祸及自己，程知微脸色大变，拿出手机想打车，可刚打开手机，一道黄色身影在她身边猝然划过。</p>
她吓得尖叫出声。</p>
那电动车又猛地停下，缓缓滑了回来。</p>
“姑娘，这里现在不好打车，你是不是想去公车站？我送你过去吧。”</p>
外卖小哥戴着头盔，看着年纪不大。</p>
程知微摇了摇头，可低头一看，刚刚发出去的网约车单子无人接单。</p>
“我不是坏人啊，这里这个时候，他们天天闹，女生们都不敢走过去。”</p>
程知微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p>
外卖小哥无奈地笑了声，打开车后座的黄色箱子，力证自己不是坏人：“你看，我还要去送餐。”</p>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程知微一咬牙，上了电动车后座。</p>
电动车风驰电掣穿过那道酒气糜烂的巷子，很快在公交站停下。</p>
程知微下了车，一声谢谢还没说完，车子又飞快地开走了。</p>
她盯着那没入车流的身影笑了笑，心想这世界上终究是好人比坏人多。</p>
碰巧夜 222 路车已经进站，程知微连忙上了车。</p>
整个车厢只有她一个乘客，她坐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p>
到这会儿，精神一放松，困意阵阵袭来。</p>
她神情困顿地挨着窗，睡意很快入侵她的思想，程知微头抵着窗，就这么睡了过去。</p>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是被冷醒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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