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变。”她看着他：“很好吃。”</p>
“做这道菜花了快两个钟，很难不好吃。”裴简适时插一句。</p>
程知微咽下口中的肉：“这么麻烦啊……”</p>
上次，她问林嘉裕，为什么盐煎排骨会从“知粤馆”下架，他说这道菜做起来复杂，太费时间，现在餐馆都求快，所以下架了。</p>
预制菜猖狂的时代，用心做菜的餐馆已经少之又少。</p>
可原来，他也是愿意为她费心思的。</p>
“第一次吃盐煎排骨，还是高三吧？”裴简几杯酒下肚，眼神涣散：“转眼我们高中毕业 8 年了。”</p>
“高三下学期。”程知微答。</p>
……</p>
那年，距离高考只剩下 50 天。</p>
教室里气氛沉重如一潭死水，人人都憋着一股劲在最后这 50 天冲刺，班主任也有意将他们引导为“对手”，只要你比你的同学多学习一分钟，你就有可能比他高一个名次，也就有可能比他上一个更好的学校。</p>
这种竞争氛围，像极了斗兽场。</p>
而他们就是一群经过特殊训练和筛选，具有强大体力、强大战斗能力的兽，就等着高考这一天把敌人通通咬死，血肉模糊地当自己的王。</p>
第一梯队，林嘉裕，冯晓之流是“狮子”，六边形选手，没有弱科，冲清北保复浙，要是摸不上 top3 的边那就是重大的教育失误，班主任跟年级主任都要被问责。</p>
第二梯队，裴简，这一群狡猾的偏科生称之为“狼”，裴简曾试过数学考 148，语文考 89，这类人经常给人惊喜，也让人担忧，但总的来说，总分还是偏高的，考个 top10 不是问题。</p>
第三梯队，程知微，她觉得自己像斑马，很温和，没什么攻击性，排名普遍在班上 25 到 35 名，老师不会放过多的心思在她身上，若是能考上中大是祖上积德，基本能上个 211，就已经算完成任务了。</p>
曾经程知微也挤上过第二梯队，在高二下学期，那次期末考难得的进了前 10 名，可后劲不足，高三开始，她的名次一降再降。</p>
如果她再不及时从奶奶去世的伤痛中走出来，再这么低迷下去，也许第三梯队都要保不住了。</p>
程知微收拾好心情，开始昼夜不停地学习，她牺牲掉自己的一切娱乐时间，早上最早到，晚上最晚走，她的弱科是数学，便专攻数学。</p>
见她把自己逼得紧，裴简经常跑过来给她解压，见她急赤白脸地看错题集，便要给她“课后辅导”。</p>
程知微虽然很想接受，但这种时候，每个人的时间都特别宝贵，她不想耽误裴简的时间。</p>
“你不想耽误我的时间，那就耽误他的吧。”裴简拉来林嘉裕。</p>
林嘉裕一头雾水：“什么事？”</p>
“你看她这个错题集，反反复复都是错这几道题，我嘴没你能说，你给她讲解讲解。”裴简把林嘉裕一下按在她身旁的座位上。</p>
林嘉裕拿过她的错题集就看，程知微有种在心上人面前裸奔的羞愤感，脸一下就红了。</p>
那天，林嘉裕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把“几何空间”讲了个彻彻底底，困扰了程知微两年多的难点终于有豁然开朗之感。</p>
趁林嘉裕出去接电话，程知微对裴简嘀咕道：“为什么我 2 年多都弄不明白的题，他 2 小时就能讲清楚。”</p>
“这就是智商压制。”裴简点她的头：“多跟林嘉裕学着点吧你。”</p>
林嘉裕回来时，手里提着两个巨大的购物袋，程知微敏锐地闻到饭菜香。</p>
“吃饭去吧。”林嘉裕说：“我妈刚刚送饭来了。”</p>
高三每天都要晚自习，学校饭堂菜不好，有些家长不愿意让孩子去校外吃，于是送饭到学校。</p>
程知微这些天每天吃外卖，她时常怀念奶奶做的家常菜。</p>
裴简拉着她去了饭堂，三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林嘉裕母亲做了四个肉菜，还有一大桶鸡汤，满满当当铺了一张桌子。</p>
那是程知微第一次吃盐煎排骨，好吃到险些落泪，吃了两口，就见那碗排骨被放到她跟前，一抬头，便看到林嘉裕对着她笑了笑：“你多吃点，最近我每天见你吃外卖。”</p>
“谢谢啊。”她就是那一瞬间，红了眼眶。</p>
吃完饭，程知微自告奋勇要去洗碗，林嘉裕拦住她：“不用。”</p>
裴简也说：“我们洗就行。”</p>
程知微见他们坚持，遂放弃，回教室的路上去了趟超市，给他俩一人买了瓶维他奶。</p>
那之后的每一天，直到高考结束，程知微再没吃过外卖。林嘉裕母亲一天送两顿饭，不厌其烦，且每次都是好几个人的量。</p>
他们的饭圈也逐渐扩大，裴简当时的女朋友冯晓也加入了，后来冯晓的好朋友赵颂言也来了。</p>
他们 5 个人，就这么一起吃到了高考结束。</p>
冯晓经常调侃别把林嘉裕家吃穷了，她要给钱，林嘉裕自然是不收，于是大家伙变着法子给他买喝的，有咖啡有奶茶。</p>
林嘉裕对这些饮品并不热衷，于是又全部进了裴简跟程知微的肚子。</p>
每一次对高三的回忆，总是冗长而舍不得结束。</p>
而每一次从这段回忆抽身，程知微总是怅然若失。</p>
可这次不一样，他就在身边。</p>
回忆跟现实交叠，眼前的男人跟 8 年前的男孩并无不同。</p>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把她爱吃的菜放到离她最近的地方。</p>
她心想，或许，这一刻的林嘉裕知道，盐煎排骨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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