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昉已经转过影壁，老钱忙跟了上前，身后想起熟悉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道：“虞老抠，你也出门去了？”</p>
平时虞冯不计较老钱他们叫诨号，只过年过节不行，他不信神佛，只莫名认为不喜庆。</p>
虞冯抬脚朝老钱踢去，老钱跟猴一样灵活躲开，手上的棍子，刷地一下点到虞冯额下：“看打！”</p>
“找打！”虞冯右手一伸，便将棍子夺了过来，扫了眼笔直光滑的棍子，很是高兴地藏在了身后。</p>
“棒槌！”老钱远不是虞冯的对手，气急败坏地学虞昉那样骂了句。</p>
虞冯不以为意，见虞昉已经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们，忙笑着跑上前，掏出信奉上，低声道：“将军，陕州府那边来信了。”</p>
“哦，终于来了。”</p>
伸手接过信，几下拆开，迅速扫了一遍，递给了一脸紧张的虞冯。</p>
老钱也凑了上前，探出头跟虞冯一起看起了信。</p>
“嘿嘿，这群狗东西，算他们识相。就差两天了！”</p>
虞昉起初已经定了日子，要是到初五还没接到陕州府的消息，她便要将在狱中吃白饭的几人砍头，再吹锣打鼓将尸首挂在陕州府城墙上。</p>
老钱亲眼目睹张达善他们的暴行，暗暗期盼着那种场景的到来，打算亲自前去敲锣。</p>
不过，张达善他们识相，雍州军的披甲有望，老钱同样兴奋：“有披甲了！嘿嘿，我到时候要一身最最神气的披甲！”</p>
虞冯斜撇着过去，奚落道：“你想上阵冲锋？”</p>
老钱是工匠，他的小身板哪能上场杀敌，不过他很是不服气，道：“我自己给自己打！凭着我的帅气，难道不该拥有一身披甲？”</p>
虞冯见虞昉面无表情望着天际，忙收起了说笑，紧张问道：“将军，可是里面有诈？”</p>
“不。”虞昉摇头，沉吟着道：“我在想朝廷那边的动作。”</p>
虞冯也跟着思索起来，老钱见他们不做声，左顾右盼之后，跟着一道望天。</p>
虞昉道：“朝廷本来就怀疑雍州军，这次也不会例外。方家村的事情败露，张达善他们肯定将消息告诉了高樟陈弩。朝廷那边却未见动作，西梁也没有动静，这里面肯定有问题。”</p>
虞冯听得不断点头，“朝廷混账归混账，肚子里坏水却不少，尤其是姚太后，她就是千年的老狐狸，江山是她儿子的，她肯定比朝臣着急。”</p>
姚太后如何考虑，虞昉没与她打过交道，她不做胡乱猜测。</p>
“我以为，要不是陈弩高樟瞒着方家村之事，向朝廷称不知谁劫走西梁的岁赐。或者是，西梁毕竟只是要钱，朝廷继续给岁赐，稳定住他们。西梁一旦收钱就变得安分，朝廷会马上对雍州府动手。雍州府这些年积累的名声，朝廷要有足够的理由安抚天下民心，张达善他们便是最好的诱饵。还有一种可能，以朝廷那群官员的德行，应当是给岁赐稳住西梁，向雍州府发难，质询为何没能护住西梁，派天使来雍州府巡查。查我的病，查雍州府可有在做准备谋反。”</p>
虞昉对虞冯道：“你去回信，让他们亲自来梁河县谈，三人少一个都不行，三日为期。张达善必须带上他们来往的密信，让张达善当场画布防图。要是他画不出来，或者画得有出入，直接杀了他们。”</p>
虞冯震惊不已，迟疑了下劝道：“将军，若是杀了，岂不是朝廷那边会更加起疑？春耕还未开始，余老太爷亲自去了夏州，那边还未传出消息，咱们粮食兵器都缺啊！”</p>
虞昉拢了拢风帽，长睫眨了眨，惆怅地道：“钱粮兵器，那我只能从陕州抢了。”</p>
虞冯神色凝重，道：“打陕州不过是手到擒来。只西梁那边，梁恂肯定会趁机动手。”</p>
“闪电战。”虞昉道，“要快，迅速，不计一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他们毫无招架之力。这是最坏的打算，也只是我的猜测。要想证实究竟情形如何，张达善他们的反应是最直接，最准确的结果。”</p>
虞冯感慨地道：“建安城那边没人，我们只能靠猜，好比是睁眼瞎。等闻十三到后，盼着他能及时传些有用的消息来。”</p>
老钱这时道：“将军，张达善他们坏事做尽，要是他们交出布防图，将军可是打算放过他们？”</p>
虞昉淡淡道：“以后再灭他们全族。”</p>
老钱顿时咧嘴笑了，摩拳擦掌道：“到时候让我来，狼心狗肺的东西，不知多少人命死在他手上，他就不配为人，下辈子该沦为蛆虫，狗粪！”</p>
虞昉皱眉，道：“就蛆虫就够了，狗粪能肥地。”</p>
“是！”老钱笑得牙不见眼，一跃三丈高。</p>
看到虞冯手上的棍子，手痒起来，想要去夺，很快又收了回去。</p>
他才不要跟景元帝一样，变成根棒槌，让虞老抠先得意一阵，等下再告诉他棒槌之事。</p>
虞冯老钱下去忙碌了，虞昉继续望天沉思。</p>
她绞尽脑汁，收刮编出来送给景元帝的情信，好似没起什么作用。</p>
真是个漂亮的废物！</p>
陕州有了消息，不知余老太爷一行，在夏州可还顺利。</p>
绵延看不到尽头的群山，雪后白茫茫，薄雾缥缈。</p>
四下一片寂静，荒凉得只有雀鸟偶尔懒洋洋飞过。随着太阳的升起，这片白中逐渐出现了黑点，走近了，黑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一群双峰驼队出现在了山顶。</p>
“老太爷，咱们到大楚了。”随从富贵从骆驼上滑下来，跑到余老太爷面前高兴地道。</p>
余老太爷嘴里喷着白气，望着山底，长长舒了口气，笑道：“就地歇息，咱们煮些热水吃，给骆驼也喂些粮食。上山容易下山难，没它们，咱们这一趟可走不了。”</p>
富贵哎了声，忙去找空地歇息，捡石头架锅煮水喂骆驼。</p>
余老太爷坐在背风处烤火，干柴噼里啪啦烧，火光映着他红黑皲裂的脸，罐子里的水咕噜噜，富贵垫了布巾，抓着罐耳倒了碗递过去：“老太爷身子身子不好，再忍一忍，回到府城便能歇着了。”</p>
“老子身子硬朗得很！”余老太爷示意富贵将碗放在他身边，瞥着他不客气骂。</p>
富贵忙赔笑，手上不停，将干得跟石头一样的馒头架在火上烤，道：“是是是，是小的说错了。只这一趟出来，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老太爷有丁点的不好，老太太要打小的板子。”</p>
“她不懂。你也不懂。”余老太爷端起碗，沿着碗沿喝着水。</p>
走这一趟，是他平生以来最激动，最值得炫耀之事。</p>
就算是死了，他也不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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